春衫薄【CP完结】(85)
没等到李濂的回答,或者说李濂此刻根本就不敢回答。陈昭便接着说:“我今年二十又七、三九之龄,不是无知稚子,更非不通风月、不懂人事!”
听到陈昭口吐“风月”二字,李濂脑中便轰地一下炸开来。他以为陈昭只看出些端倪,下意识地想否认,但他怕自己弄巧成拙,嘴唇开阖数次,最终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。
“我先前是许久都没在意这些,也没往那处去想。可李九,你别把我当成傻子耍。”陈昭身形未动,但言谈间却是步步紧逼。
李濂无路可退,见这架势他便明白陈昭是看出来了——看出自己对他心怀不轨。李濂生怕自己现在开口,一个词说错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,却也没办法再沉默下去,否则谁知道陈昭下一句,又会说出些什么话来?恐怕会将他这些心思全都挑开放到明面上。
他摆出一个惯常的笑脸,对陈昭笑嘻嘻地解释:“你想哪去了,我没……”
“你知道我在想什么?这么急着撇清关系?”陈昭一句话便将他未尽词句堵了回去,獠牙尽现。
显然陈昭早已看破他的慌张掩饰,李濂讪讪一笑,眼神却没离开陈昭片刻,心想是谁说陈昭不善言辞的?看他此刻,明明就是牙尖嘴利,一张口便戳人心窝。
“你怕说话唐突于我?你怎么不想想这些时日来,与我相处时都做过些什么——执手相望不算还要十指交握、抵足而眠不算还要同床共枕?你这哪一项不比言语更过分。”陈昭越说越激动,凭着一口气要将心中所想一次说完。
“你说当我是知己好友,我信了,便也以故友待你、与你倾心相交。”他厉声质问,“可你对我当真是好友吗?你以为我不记得七八年前同游时的事了,那时候还你我还勉强称得上一声知己、我也没见你对人这么亲近过!”
全完了,李濂心中只剩这一个念头徘徊不去,犹如天崩地裂。
陈昭猜的没错,他自然不止当陈昭是好友。
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,便对着陈昭起了亵渎的心思。或许是有什么事都想对陈昭说上一说,也或许某日见不到人,便爬了蚂蚁时的心痒,又或许是不止一次在梦到对陈昭行不轨之事。
当他意识到自己龌龊心思后,除却痛骂自己外,就只想着一定不能叫陈昭察觉分毫。
国仇家恨在前,若是旧日知己,依着陈昭的性子尚有两分可能对他心软、同他说上几句话;一旦他挑明,这等侮辱人的事,陈昭只会觉得恶心,绝不肯再多理会他一眼。
可惜李濂并没有揽镜自照的习惯,否则就能看见,在他与陈昭对视时,眼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。
他这些日子自认瞒得辛苦,但陈昭从怀疑到确信也只用了不到两日。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……是我该死。”他尚不认命,妄图为自己辩解一句,急道,“你听我最后说一句。”
陈昭本就没有要拂袖而去的意思,闻言便好整以暇地开口。听李濂说:“怀着这等腌臜心思,我不敢奢求你谅解。只是想叫你知道,我对你万万没有侮辱之心。”
“呵,”陈昭听完他辩解,冷笑一声问他,“若我自己察觉不出来,你打算瞒我到何时?”
瞒到何时?若有可能,李濂甚至想将此一事带入寝陵之中。
陈昭是亡国之君,委身于他是比青衣行酒、执戟开道更重得多的折辱。陈昭一身傲骨,若受此凌辱,直接投缳都是有可能的。仅是想一想这样的后果,他都会觉得肝胆俱裂,自然不敢开口说出一字。
“枉你还谎称与我是可以交心的知己。你心里想了这些,怎么就不知道跟我说?”陈昭忍受不下去李濂的沉默,开口埋怨道,“我就不该信你的交心之言”
他这怨恨显然不是因李濂失礼——更何况在他看来这根本谈不上失礼。
且不论如今李濂是天下之主、是四境臣服的帝王,他是亡国之人,是被李濂牢牢捏在掌中的囚俘。李濂即使真对他做了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,从礼法上讲,也远没有他今日言辞不逊逼问李濂这事来得逾矩。
单说他根本不觉得这事难以承受。李濂以为他委身于人只会觉得受辱,但正如他对李濂所言,若那人是李濂,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被唐突。
“什么都不说,全要靠我猜,”陈昭突然倾身,双手攀上李濂肩头,环住他脖颈,对他恨恨道,“那得等什么时候才我能猜得到?”
李濂原以为今夜过后,两人便是割袍断义。他甚至做好了陈昭此生再不与他相见的准备,贪婪地用双眼描摹陈昭上下。
谁料峰回路转,李濂一时不知道是惊是喜,双眼睁得浑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