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缘(30)
太昊琰没觉得毛骨悚然也没觉得生理性不适,非常喜欢,这让鱼很高兴。
做为一个画家,再怎么迥异于同行,也会为有人欣赏自己的画作而高兴。
“吾出征前你说要送给吾的礼物便是它?”太昊琰忽问。
“不是啊,我本来打算送你的是金乌城的城门图,不过还没画你就出征了,回头画别的给你。”
“为何要换?城门图不好吗?”
鱼犹豫了下,还是道:“你看踏雪图时,我感觉你憋着一股心气想回去杀人,画金乌城的城门图,不免要将底层氓庶给画进去……”
太昊琰道:“吾不会贸贸然杀人的。”
那就还是会杀人。
鱼瞬懂,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尽量少画这种风俗画,多画点山水画比较好。
太昊琰所处的位置最需要的是冷静自持,是隐忍,他怕刺激多了,太昊琰的冷静自持与隐忍会破功。
鱼的内心颇为懵怔,看他画作的贵族不少,被刺激到的也不少,但看完后琢磨怎么杀人的,仅此一位。
“你为何如此爱惜氓庶?”鱼不是很理解。
太昊琰闻言,道:“国族要强大必须有人,很多很多的人,人越多,国就越强大。吾非是爱惜氓庶,而是吾需要氓庶。”
顿了顿,太昊琰又补充了句。“而且氓庶比贵族更容易喂饱,贵族挖国君的墙角,即便是将国君连皮带肉食尽也是不会觉得饱腹的,氓庶却非如此。”
虽然贵族的影响更大,一直以来都是国君统治国族不可或缺的支柱,但它对国君的威胁是所有支柱中最大的,仅是帝国最近一百年的历史里被贵族给干掉的国君便过百。
国君的头颅一点都不难砍,杀国君和杀鸡的感觉没什么两样,再没人比帝国的公卿贵族们对此更有发言权了。
哪怕是太昊国,历史上被臣子给干掉的国君也不是小数目。
这也是西荒的常态,资源贫瘠,礼崩乐坏……好吧,礼乐在西荒本身的存在感就不强,哪怕是礼乐天下的时代,西荒的国君被杀也是家常便饭。
道德是富庶者的美德,贫瘠者没资格谈这玩意。
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,她也得打压贵族施恩于民。
用外来的没有根基却有才华的游士不香吗?
干嘛要死抓着时时惦记着下克上的贵族不放?
鱼闻言有点好奇太昊琰这种想法是年岁增长后产生的,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萌生的,若是幼时就有的,完全能理解为何太昊侯立嗣君时反对声那么多。
***
回到金乌城,太昊琰连嗣君府的门都没进直奔金乌台找太昊侯,她招揽海贼的事正如鱼所言,不一定绝后,一定空前,不能不同太昊侯解释一下,而且一些事也必须太昊侯点头才能真正兑现。
多年父女,尤其是因为母亲早亡,太昊琰在很小的时候完全是太昊侯手把手抚养的,直到后来他有了别的孩子,分出了不少心思,再后来,后宫内宠越来越多,孩子也越来越多,太昊琰便更多的是自己照顾自己了。
但也因为那几年的亲手抚养,太昊琰对太昊侯的了解可以说是他所有孩子中最深的,便是他的臣子们也未必有人能如太昊琰一般了解太昊侯,因而说服太昊侯的难度于太昊琰而言相当低。
说服太昊侯时太昊琰也发现了太昊侯对自己的警惕更高了,顿觉心塞。
亲爹你明明很清楚我不会造反,却还如此,真的是……太昊琰也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。
聊完了关于对海贼的承诺问题还有北方兽潮的事,太昊侯忽问太昊琰:“你为何会去求助海贼?”
太昊琰诧异的看着太昊侯。
太昊侯道:“虽然你去寻海贼,必然是更早之前便有这个心思,但做得如此突然,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?”
太昊琰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心塞了,犹豫了下,还是将自己接受的那支“完美军队”的事同太昊侯说了说,只就事论事,完全陈述,一点都没发表对于谁这么坑自己的猜测,让太昊侯自己猜甚至自己去查。
这是鱼教她的,虽然那是你老子,但也别忘了那是一位国君,而坑你的人多半是你同父异母弟弟妹妹的母亲,若发表主观意见太多,太昊侯搞不好会怀疑老大是不是在打压后面的弟弟妹妹。
让太昊侯自己去查他才会深信不疑。
说的时候不仅不能有主管臆测,还得情绪带着委屈,因为会哭的孩子有糖吃。
要大度,不能因为别人想弄死你就想报复回去,因为背后牵扯的必然有太昊侯的后宫。
做为一个国君一个父亲,太昊侯不会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失和,比起想报复的孩子,他更想看到一个宽容大度能原谅后母与弟弟妹妹们的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