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歌(62)
“既然如此,你们为何不离开呢?”
“我早就有此打算,但因为穆古的缘故,族里经常有人受伤,我们俩是为数不多真正懂医术的人,族长多次登门劝说,希望我们能留下来。阿妹心软,每次都答应,我们一直没走成。族长老了,穆古等人的本事却日日见长,他当众许下承诺,应允在找到继任前,解决穆古这个大麻烦,我也就勉强同意留下来帮忙。后来,他果真找来一个名叫卫朋的勇士,说此人力大无穷,英勇无畏,能徒手打死两只野兽。族人们将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,期盼着他能打败穆古等人,还部族一片安宁。卫朋第一次出战就伤了穆古,穆古气急,第二回带了更多的人来,将卫朋打得重伤,又索要了更多的东西和女人方肯离去。族长无法,将卫朋留在我家治伤。”
我听着这位老族长和勇士卫朋都挺不错的,可阿哥的言语之间并未表现出丝毫敬佩,反而是说不出的鄙夷与仇恨。
“卫朋长得很清秀,挎起弓箭来可以徒手拧断野兽的脑袋,穿上长衫又成了斯斯文文的俊俏郎君,许多姑娘对他暗许芳心。他选谁不好,偏偏相中了阿妹。若他是个正人君子还罢了,偏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,一日趁着我不在,居然想要轻薄阿妹,若不是旧伤未愈,险些让那淫贼得逞。”阿哥一拳砸下,“我教训了他一顿,以为他顾及自己的名声,会就此放弃,没想到他打败穆古等人、立下大功之后,居然还惦记着阿妹,让族长领着族人们到家门口给阿妹难堪。她气不过,当众泼了卫朋一盆冷水,让他下不来台。”
是非分明,敢爱敢恨,是个有胆识的姑娘。
“听起来卫朋并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,接连两次受挫,他怎会善罢甘休?”
“是我大意了。那日,我就不该一个人去采药。”阿哥深吸一口气,直面最痛苦的一段回忆,“阿妹救了一个怀孕的姑娘,她叫冬妤,原是族中孤女,后来被族长当做战利品送给了穆古。卫朋率众擒拿穆古之时她逃脱了,挺着大肚子在山间临盆,阿妹不过是救了她和孩子,就遭到族人的怀疑。族人们将冬妤视为穆古同党处以火刑,阿妹冒着风险将孩子送走,自己却被归为叛徒,我赶回族里的时候,只得到她的一点骨灰。”
“这么说,她的肉身已经没有了,灵魂也消散了。”后土的手支住下巴,颇为叹息地道,“这该如何入轮回?”
“若我留得了她的肉身或者灵魂,也不必大费周章来寻冥帝了。”阿哥拿出贴身放着的一个小瓶,“都在这里了。”
作恶者尚在世间猖狂,行善者只余这拳头大小的一瓶,人界的规则真令人捉摸不透。
我一拍桌子:“族人难道就不分是非善恶吗?还讲不讲道理了!”
“族人?”阿哥不屑地嘲讽,“岳西族少与外族往来,几百年来,他们早已习惯于听从族长的命令,不会有自己的想法,更不懂得反抗。卫朋抓了穆古,他们被族长蒙蔽了十几年,跟着傻乐都来不及,哪里明白孰是孰非孰黑孰白?”
“你是说族长他们……”
“穆古根本不是什么恶霸,而是这些年族长用来骗取族中衣食粮草、诓骗族人的幌子!”阿哥越说越激动,“十几年过去,穆古的势力逐渐扩大,开始与族长产生分歧。族长发现穆古不听话了,暗地里找了一个叛族出逃的人,也就是卫朋,想以他来顶替穆古的位置。后来我才知道,阿妹的罪过并不是什么穆古的同党,而是她们在山间撞破了穆古和族长的秘密,被设计报复了。就连穆古,也是在接受公开审判之前被他们秘密杀死的,就怕他说出这其中的秘密。”
后土问:“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
“我遇上了穆古的鬼魂。”阿哥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神色,“不怕你们知道,自从服下度灵丸,我的五官六感逐渐清晰得超过了常人,百年前,我已经能清楚地看到鬼魂并与之交流。”
“那是因为百年前鬼影化形成功,在他的疯狂吞噬下,鬼魂日趋增多,无所依地飘荡,人界阴气加重,让你有所感知。”后土解释。
“老族长算计了一生,到头来居然也被别人算计了。”阿哥嘲讽道,“卫朋根本不是真心与他合作,他想要的是族长的位置,是整个岳西族,他想与旧族宣战!说来可笑,他们嘴上说着合作,手中却都握着对方作恶的证据。”
后土眯起眼,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:“那么,冥界和伴身精气之事也是穆古告诉你的?”
阿哥点点头:“他告诉我,伴身精气可以起死回生,还说他知道云梦泽附近有伴身精气,让我凭借对先神之气的感应去寻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