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狼镝(343)

“喜将军当日进入封狐城,其实唯一翻动全城寻找的只有你的姐姐一家人。城中如今有各种传言,说大瑀即将放弃封狐,又说金羌军队军纪严格,从不烧杀抢掠,若让他们管理封狐,只怕比玹王更出色。”岑煅无奈笑道,“你别吃惊,这种小道信息随处可听,而且信的人不在少数。”

贺兰砜插嘴道:“说这些话的都是金羌细作吧。”

“有金羌人,也有大瑀人。”宁元成苦笑,“封狐本来是东西商道,来往的人三教九流,各色各样,复杂得很。”

“封狐城城守不做些事情么?”靳岄问。

“城守是梁太师的学生。梁太师倒台后,他没什么动作,大概是不想多管闲事,打算安安稳稳熬过这几年,告老还乡吧。”

西北军此时对金羌发动战事,若北戎不动,西北军竭尽全力或许能有几分胜算。但岑煅实在不敢冒险。“如今能把军队调往封狐的只有北军。建良英将军年事已高,不过我相信,只要我们请求,他一定会答应。”

靳岄点头:“但岑融不会。”

北军调往西北支援,军令必须由官家签定发出,否则便是谋逆的大罪,牵连数千上万将士家族。靳岄自然也不相信岑融会调兵。岑融巴不得岑煅在封狐落败,最好就此身败名裂,一命呜呼。

岑煅却不认为三哥对自己有这样深的恨意:“只是官家主和不主战罢了,你把他想得太坏。”

靳岄不跟他争辩这个,盯着地图和沙盘发呆。没有援兵,胜率太低。这种战争是能免则免,不可强行举旗。局限条件太大,即便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。他看向岑煅,明白岑煅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:这并非智计可以补足的缺憾,面前选择太少实在太少。

或是放弃封狐、割地求和,金羌和北戎怎么争就怎么争,他岑煅撤离封狐,也不必管沿途百姓,继续回梁京当他的玹王就行。

或是拼死一战,把西北军数万将士性命抛在这场难以获胜的战争中。他玹王可能博得一声美名,“誓不低头”云云。

以及第三条路:回梁京,用尽一切办法,求岑融调兵。岑煅不信岑融恨自己,岑融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愿意让岑煅再在眼前出现。岑煅若开口恳求,只怕岑融会用无数苛刻条件为难。靳岄相信岑煅不会在意为难的条件,只怕为难了,岑融也不肯松口调兵。岑融只希望帝位坐得够牢,割几座城池换来百世平安,这是一桩好买卖。

议堂中陷入长久的沉默,靳岄和岑煅呆站在地图前,宁元成用一把小刷子把沙盘里的沙子山石归置好,一时间寂静无声。贺兰砜看看众人,问道:“若有外援,能不能打?”

岑煅叹气,他以为贺兰砜没有听懂:“贺兰兄弟,我们没有外援。西北军……说句不好听的,连同我和封狐城,已经基本被朝中主和一派放弃了。”

贺兰砜坚持问:“能不能打?”

靳岄心中一动,忙问:“外援在何处?”

贺兰砜手指着沙盘上列星江北的另一端。他的指尖跨过英龙山脉,一直往北而去。

“驰望原,血狼山。”贺兰砜看着岑煅,“高辛人和怒山人的军队,你要不要?”

***

列星江上游的古穆拉塞河在冬季几乎干涸,荒凉广袤的土地全被茫茫白雪覆盖。而白雀关和封狐城这段列星江也已经彻底冰封。从高处望去,列星江两岸高山如黑色屏障,倒映在冰面之上;冰层厚实如同巨大镜面,黑色山峦在镜中化作深渊,影影绰绰,令人生畏。

“封狐城这段江面在冬季的时候被称作‘锁玉渊’。你瞧,冰河就像玉造的深渊,只有春天到了,它才会化冻,重新奔流起来。”靳岄看着山下的列星江说,“列星江化冻的声音就像火药爆炸,也像天雷巨响,震彻全城。小时候每每听见这样的雷鸣声,我便晓得,春天到了。”

玉渊一般的列星江上,陈霜身穿几乎与这雪天雪地混成一色的白色斥候服,骑着靳岄的马儿,正穿过无法被踏破的厚重冰层,离开封狐城,沿古穆拉塞河而去。

进入古穆拉塞河就进入了金羌。从金羌抄近道去血狼山,不到半个月时间。

飞雪翻卷,寒风入骨。贺兰砜眯眼远眺。他和靳岄正站在封狐城外的山巅。岑煅说若是天气晴好,从这儿可以直接望见北方的英龙山脉。他的故乡就在英龙山脉背后。

“高辛人不信缘分。”贺兰砜说,“我们信奉天神,信奉神女的预言。我们认为一切都是已经写定的,有时候我们能感受到命运的存在,它是驰望原夏季的雷雨,我们谁都躲不开。但我现在有些怀疑……”贺兰砜喃喃说,“命运和缘分,是哪个神负责推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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