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莲楼笑道:“陈霜啊,这是堂主,不是灯爷。堂主不会阴阳怪气地说话。”
他顿了顿又问:“你今日是跟姑娘一块儿看灯?”
陈霜:“是纪春明的姐姐。”
岳莲楼:“怎样的女子?好看么?”
陈霜:“世间罕见的好姑娘。”
岳莲楼一拍手掌:“妙呀!所以你……”
“所以我不害人。”陈霜说,“我跟她说清楚了。”
贺兰砜看看陈霜,又看看岳莲楼和章漠。这番谈话似乎只有他被隔绝在外,全然听不懂陈霜话中之意。岳莲楼叹了两声,张开手臂要去抱陈霜,陈霜躲避不及,被他结结实实揽在怀里。
院门吱呀一声打开,宁元成走出门,忽然被门外这几个人吓了一跳。他看了看抱在一块儿的岳莲楼和陈霜,露出了“眼不见为净”的警惕表情。
“换班了。”宁元成说,“我回宫里去。”
贺兰砜简单把章漠介绍给他,宁元成十分惊喜,握住章漠的手不放:“明夜堂堂主!久仰久仰!《江湖事录》每一本我都看的!”
他性格跳脱活泼,三言两语就与章漠约定了改日去明夜堂拜访。贺兰砜静静旁听,心中对宁元成生出十二万分的佩服。
章漠和岳莲楼与陈霜说了些闲话便告别了。小院外只剩贺兰砜和陈霜。贺兰砜此时才发现,陈霜不仅一句话不跟自己说,甚至没瞧过自己一眼。
靳岄姐弟俩有许多说不完的悄悄话,但不能久留。他现在还住在岑融为他置办的府宅里,出入去留都有人看着,不能在外不回,否则会引起怀疑。靳岄和姐姐辞别,又低泣一回。
他和贺兰砜重逢,是回到了驰望原那段日子。而与姐姐再见面,他便不是小将军,不是岑融的附庸,不是质子,只是清苏里靳府的靳子望。所有的盔甲、防备都尽可卸下,他靠在靳云英肩膀上,想起了母亲和旧日许多温柔的日子。
因宁元成回宫,贺兰砜要留在此处保护靳云英。靳岄和他依依不舍,又怕靳云英看出端倪,他还未跟姐姐说自己和贺兰砜的事情。
走出一段后回头,贺兰砜和靳云英仍在小院门口张望。靳云英朝靳岄挥手,靳岄实在留恋,一步都不舍得走,踟蹰起来。
贺兰砜忽然小步跑过来,低下头,贴着靳岄耳朵小声说:“快回去吧,我明日去找你。”
他声音低沉温厚,靳岄脸上一热,已经忍不住笑起来。他攥着贺兰砜手指:“嗯。”
贺兰砜:“到时候你再好好骂我。”
靳岄:“好。”
贺兰砜:“用箭刺我。”
靳岄目光在他眼睛里逡巡:“我舍不得。”
没见到姐姐之前他还带着几分怨气,可贺兰砜把姐姐也带到他身边了,靳岄心里所有不忿和怨怼全部烟消云散。那一点儿伤口算什么,就连当时痛苦得几欲绝望的心情似乎也被喜悦稀释了。靳岄笑着看贺兰砜:“谢谢你。”
他的黑眼睛像小小的镜子,镜子有月光,有贺兰砜的身影。贺兰砜心头像淌了一条春日初融的冰河,他实在想低头吻靳岄。顾及此时此刻不合适,最终抿嘴一笑:“你等我。”
两人相互看了几眼,许多话要说,却又全都咽回肚子里。贺兰砜勾住靳岄无名指与尾指,牵牵连连不舍得放开。陈霜在一旁冷冷道:“行了。”
贺兰砜回到靳云英身边,靳云英自然问他说了什么。“我说你若不走,英姐便会一直在外头站着。她重伤才愈,身子虚弱,这样不好。”贺兰砜说,“靳岄在意你,他会听的。”
靳云英微笑点头,但想想又问:“是么?那子望的随从为何要瞪你?”
贺兰砜把她带回院中:“我做错了一些事情,他憎我。”
与靳岄回家路上,陈霜连打几个喷嚏,心想定是贺兰砜正与姐姐说自己的坏话。
靳岄鼻子也有些酸痒。之前跳进燕子溪里,鞋袜湿透,方才心情激动时还不觉得有异,现在被风一吹,凉得他发颤。
令他心中沉重的,是与游君山相关的事情。
封狐城发生的异变与靳岄这头的观察推测相结合,靳岄确定,游君山应该就是金羌的细作。
这个事实实在太令他难过,他一路沉默不语。
陈霜问他贺兰砜为何出现在这里,靳岄简单说了。
“不是你泄露的,那是谁讲的?”陈霜不解,“他们会走英龙山脉密道一事,我和岳莲楼甚至都不知道。”
“知道此事的只有我,贺兰砜兄弟俩,还有远在血狼山的朱夜。”靳岄回答,“甚至连阿苦剌也是被朱夜引领前去,没有任何人会告密。”
陈霜欲言又止,靳岄知道他的意思。
“没错,最有可能泄密的人是我。”靳岄说,“可我确实从未……从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