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狼镝(217)

贺兰砜当然不喜欢岑煅。在他看来,岑煅与岑融是同胞兄弟,必定都惹人讨厌。但出乎意料,岑煅身上那种与贺兰金英极为相似的军人行伍气质,他说话的方式和他对高辛族的了解,都让贺兰砜意识到,此人与岑融绝不相同。

那枚黑色的高辛箭被岑煅十分珍重地拿在手中,翻来覆去地看。高辛箭上的镂空他尤为感兴趣,箭杆的鸟雀,箭尖的云纹,全都精细无比。

“……大瑀开国之时,高辛王曾到访梁京,并送上礼物。其中便有这样的高辛箭。想来也是八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高辛箭如今散落在数位有惊世功勋的将领家中,我曾于一位将军府上见过高辛箭,精美异常,也锋利异常。”岑煅说,“高辛人擅冶铁,天下皆知。”

他把高辛箭还给贺兰砜,颇有些恋恋不舍:“实际上,我朝也有类似高辛箭的箭矢样式。”

贺兰砜立刻接话:“莽云骑的佩箭。”

这回轮到岑煅吃惊了。

“我有一位大瑀朋友,他跟我说过,西北军的莽云骑佩箭正是参考高辛箭样式而来,比如云纹。”贺兰砜说。

两人的惊讶之中均带着欢喜。方才弥漫在彼此之间的莫名敌意几乎消失了,岑煅不禁笑道:“你这位朋友不简单,莫非是莽云骑中人?莽云骑佩箭与高辛箭的渊源,也只有忠昭将军靳明照与寥寥几人得知而已。”

贺兰砜心道我这位朋友自然是知道的。他有点儿想问岑煅认不认识靳岄,转念又问出另一个问题:“那你又怎么晓得?”

岑煅:“‘既然将军喜爱高辛箭制式,不如将莽云骑佩箭也仿照高辛箭来设计。’这正是我给忠昭将军提的建议。”

贺兰砜怔了片刻,咧嘴一笑。他笑的时候,那双绿眼睛里的寒气霎时无影无踪,倒显得诚恳了。

岑煅觉得此人十分有趣,谈天说笑都与自己相合,脾气也颇为独特,看起来疏离冷漠,实际却并不难聊。他把手里三张文牒看了又看,最终压在掌下:“我再问一个问题。你们打算过古穆拉塞河入金羌,可是从白雀关去往古穆拉塞河还需要好几日,路上都是戈壁沙漠,若没有人带路,并不好走。莫非你们对白雀关和金羌十分熟悉?”

贺兰砜揣测岑煅想法,默默不言。

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。若是说他们熟悉路线,说不定会被怀疑为金羌细作,愈发难以出城。

“若不说明,这文牒我不能签。”岑煅说。

贺兰砜三人无功而返,离开城门时,远桑狠狠给了巴隆格尔一拳。

巴隆格尔懵懂地吃了一拳,摸着脑袋满头雾水:“怎么打我?”

他扭头看贺兰砜,又说:“我不是前几日才讲过么,我熟悉白雀关内外和金羌的路线。当日我随你大哥在白雀关外活动,看着金羌和西北军开打,就是靳岄他爹死的那几场,我当然是熟悉地形路线的。当时你大哥带着几个人一直在关外潜伏活动,我是亲随之一。他既然问,你就回答呗。”

远桑:“再多话便杀了你。”

巴隆格尔只得噤声。三人想不出办法,远桑一直撺掇翻墙出逃,但封狐城周围看管甚严,巴隆格尔功夫不济,论逃跑活命的本事两人都比不上远桑,贺兰砜否决了这个提议。

这一夜贺兰砜辗转难眠。他心里知道岑煅应该也是认识靳岄的,毕竟这个人认识靳明照,而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。他若是认识靳岄,认识的也必定是小时候的靳岄,那小小的、像卓卓一样可以抱在怀里的孩子。贺兰砜突然很想知道,靳岄小时候长成什么样子,如何在梁京生活。他也同岑煅去潘楼听过戏吗?岑融烧了靳岄喜欢的那株茶花,岑煅为他说过话吗?

他睡不着,趁夜出门吃汤面。一碗面吃到一半,忽然听见附近有喧嚷之声,打闹不休。良久后吵嚷停了,去看热闹的老板娘回来说,有西北军战士轻薄妇人,被军中将领狠狠教训一顿,现在拎回军部受罚。

“是谁出手了?”有食客问,“总不能是张越的人吧。”

“嘘……是五皇子。”老板娘一双眼睛灼灼发亮,老板一个劲儿地皱眉。

食客们纷纷压低了声音,又是欣喜,又是难过,嗡嗡的一片,说的都是岑煅的事情。有人说若是忠昭将军还在,西北军不至于成现在这样;有人说岑煅就跟忠昭将军似的,若是他当上统领,西北军也有望回到往日情形。又有人提到靳将军有个儿子,众人纷纷摇头:那孩子听闻是不成的,没有靳将军半分才能。

贺兰砜吃完面,问了那老板娘岑煅往何处去。他穿街过巷,在军部对面的面摊子上又看到岑煅。摊子上只有岑煅一人,与那煮面的老妪相对而坐,面前放的是一碗馄饨。等吃完了,岑煅又帮老妪推车回家,说了些絮絮的闲话。贺兰砜极有耐心,他直等到岑煅独自往回走,眼看他走入一处偏巷,才在岑煅身后亮出行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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