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则连忙点头,手又指向山里的方向:“走了很久,再不追就追不上了。”
云洲王看他一眼,似在回忆,但又实在想不起此人来历。都则瑟缩道:“我是浑答儿的伴当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云洲王低声道,“烨台果真人人赤诚。”
他命都则上马跟随,一行人沿着山道往前疾奔。
都则满头雾水,但他能与云洲王说上话,心头着实激动。统领就在他的马前,都则驱马靠近:“不跑快些,真的追不上。贺兰砜和贺兰金英骑的都是高辛马,脚力很好……”
“有人已经帮我们拦着了。”统领说,“他们跑不脱。”
***
英龙山脉的山道在山下仅有一条,直至山腰,才渐渐分出数条、甚至十数条。山中有不少零落聚居的村落,加上山脉南侧原本归属大瑀,北戎人对南侧山道走向与山道、村落位置并不熟悉。
只要经过山腰,循朱夜的指示进入高辛遗族聚居的村落,贺兰金英和贺兰砜就能沿着山中的密道,从山洞经过,穿过英龙山脉,进入山脉北侧。之后俩人便可穿过驰望原,直奔血狼山。
但在山腰两人已经被拦下。
贺兰金英近战功夫不比弓箭逊色,但围堵他俩的却是虎将军。
“云洲王命我秘密前来,擒拿反贼。”虎将军手持一把生有利齿的马牙刺,沉声道,“我没想到反贼居然是你。”
马牙刺十分沉重,如一柄大剑上生有无数利齿,是虎将军独门兵器,能将人生生拆骨剥皮。贺兰金英战中不敌,胸前狠狠受了一记,已是血肉模糊。
贺兰砜拉开擒月弓,箭尖直指虎将军。但贺兰金英不允许他出手。
“我料到云洲王会有后招,但我也没想到那后招是你。”贺兰金英单膝跪地,他只感到胸前伤口蔓延至肩头,像是在他上身狠狠撕开一个口子,血和力气都在流失,“我确实无法胜过你,虎将军。”
虎将军身后便是他的军队,此次只带来了烨台部落的一部分精锐,全都是看着贺兰金英和贺兰砜长大的叔伯。
“放过我弟弟,他什么都不知道。”贺兰金英说,“一切都是我做的,他毫不知情,只是碍于兄弟情分,被我拉下水……”
“虎将军!”队伍中有人高声大喊,“我下不了手!”
出声的大汉把手里的刀扔到地上:“有恩还恩,有债偿债!高辛人为自己部族复仇,没有什么错!”
贺兰砜满目泪水,双手却始终稳定如磐。弓上的箭坚定地指向虎将军,只要虎将军再靠近一步,他就会松弦。
虎将军确实是看着他俩长大的。贺兰野和妻子先后离世,三兄妹相依为命,卓卓当时太小,若不是有虎将军帮忙,兄弟俩根本不能好好照顾她。母亲死后,卓卓喝的是羊奶,父亲也病亡后,那几头小羊换成了药钱,总算把病重的卓卓救回。之后卓卓便被虎将军带回了家,烨台营寨中的妇人轮流照顾,贺兰砜年纪还小,卓卓在哪家,他就去哪家吃饭。贺兰金英则总往虎将军住帐里去,一帐子北戎男儿,不分彼此,都招呼他吃肉喝酒。
因为浑答儿的欺辱,贺兰砜曾憎厌过虎将军。但还有更多的事情:只要贺兰砜乐意,他可以骑虎将军家里任何一匹马;阿苦剌不收弟子,但贺兰金英和贺兰砜身上的功夫都是阿苦剌教的,是虎将军拉着阿苦剌连喝十日烈酒换来的承诺;兄妹三人每年的冬衣也都是虎将军给的,卓卓和贺兰砜长得快,衣裳只能穿一年,虎将军家里给浑答儿准备冬衣,总会给他们备上一件……
贺兰砜大喊:“虎将军!”他双眼含泪,知道自己这一箭是射不出去的,如同虎将军无法再对重伤的贺兰金英下手。
虎将军双手握持巨大沉重的马牙刺,却始终没有再往前一步。许久后,马牙刺砰地敲在地上,虎将军怒吼:“走!!!”
贺兰砜立刻收弓落马,搀扶起贺兰金英。但贺兰金英伤势严重,难以骑马颠簸。他挣扎许久,才刚跨上马背,山道上便传来一阵纷乱的嘶鸣——虎将军脸色一冷,是云洲王来了。
盛装的云洲王勒马停下,静静看向贺兰金英。
贺兰金英扬眉冲他一笑:“北戎王族,果真不可信。”
云洲王抬手,命虎将军等人离去。虎将军在云洲王身后看见了缩头缩脑的都则,吓得声音都颤了:“都则!过来!”
都则没有过去,他充耳不闻,垂首躲在守城军统领身后。贺兰砜看看云洲王,又看看都则,压低声音提醒:“都则,别呆在这儿。”
云洲王微微含笑,对贺兰砜点点头。虎将军那头的人终于散去,云洲王也摒散了左右,只留几个亲信在身旁,包括都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