鉴于高建峰阅读和欣赏水平实在堪忧,夏天掩卷沉思,琢磨起要不要介绍王小波来给他看看,这个时候,王小波的那篇《东宫西宫》也不知道写成了没有……
当然,夏天只是吐糟加想想,在明确知道该如何放水之后,他和八中所有毕业生一起,完成了被压缩为两天的第一次模拟考试。
至于结果,十足令人“惊喜”,他愣是比超长发挥的高同学足足低了有四十多分。
高建峰再次以一骑绝尘的姿态,把一众苦bī兮兮的同窗们遥遥甩在了身后。
夏天对自己的成绩尚算满意,其余的人可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。自习课上,教室里明显比平时要安静,没人再问东问西,而夏天也趴在桌上假装“分析”错题,高建峰就在这时,伸过手来敲了敲他的桌子。
“嗯?”夏天侧头看他。
高建峰从不会yù言又止,不过考虑到周围还有人在,他压低了些声音问:“你是不是……受上次的事影响了?”
这么问,是因为他觉得夏天不该和他相差这么多分,他看过夏天的卷子,物理、化学分别都有审题不严谨出的错,马虎成这样,是心不在焉吗?他想来想去,觉得能影响夏天的,也只有不久前继母找上门来那件事了。
夏天却被问得挺开心,感觉从心里正一点一点摇曳着开出一朵小花来,要不是极力克制,他脸上现在就能带出幌子。
被什么影响了呢?你啊,他十分愉快地想,同时也知道自己不会一直谨慎地去算计该错几道题,等高考真正来临的那天,他会尝试着去突破和超越一下自己。
反正那个时候已经无所谓年级排名了。
夏天胳膊支在桌上,撑起下颌,歪着头给高建峰展现了一记轻松的微笑——他实在装不来自己没考好:“没什么影响,你都帮我处理得那么好了。一会儿放学去吃饭吧,请你吃孜然夹馍,嗯,我想吃了。”
高建峰蹙眉看着他,感觉这小子确实心qíng不错,回答个问题还摆出这么一副销魂的姿态,眉眼都带着笑,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。
他点点头:“没事就好,那什么,等会借我语文笔记复印一下。”
嗬,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,夏天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,随即开始在脑子里回忆,自己的语文笔记里有没有夹杂一些不伦不类的小感慨,或是……什么不该出现在上面的名字和别称。
考完了不管好赖,总算可以略微放松一下,大抵一模还是极具参考价值的,以至于连夏山河都知道该打个电话来,问问儿子的成绩qíng况。
听着陌生的声音,夏天只觉得烦躁。夏山河前阵子去了县上的洗煤厂,经常值班,有段时间甚至没怎么回家,对于丁小霞母子上省城来,他根本无暇顾及。而在他看来,事儿能办成自然是好,办不成也无所谓,反正他这辈子所有的热qíng都已经在和陈谨的那场恋爱中耗光了,陈谨死了,他也就浑浑噩噩地活着,对夏天谈不上移qíng,父子间的关系一直冷漠而疏离,时间久了,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去关心。
但儿子能有个好前程总归不错,将来考上大学,再找份好工作,就可以为家里分担开销,夏山河别的不说,对夏天离开后就再没管他要钱这事,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。
夏山河不懂报志愿选专业,只能潦糙地听潦糙地问,夏天当然知道他不关心这个,索xing打开天窗说亮话。
他不算太客气地点明,要夏山河看住了自己的老婆孩子,上省城来可以,但别指望再去打扰“亲戚”,陈帆和他们没有丁点关系,更不可能帮他们一分一毫。
夏山河没想到被儿子教训了,当老子的自觉陡然爆发,在电话里扬起了嗓门:“你就这么和我说话?那是你继母,也就是你妈妈,长辈的行为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字辈来指手画脚。”
夏天冷淡地说:“有长辈样,才配叫人尊重,她什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,我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,我没有什么额外的妈,请你把她看好了,如果再来找麻烦,我绝不会像这次这么客气。”
儿大不由爹娘,夏山河对这几句没人qíng味的话有些无从招架,其实打从夏天收拾夏大壮那会儿起,他就已经觉得这孩子变了,他管不住了……
而世上还有什么比小字辈翅膀硬了,以及承认自己鞭长莫及、力不从心更能让一个成年男人深感郁闷绝望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