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老太嚼着榛子问:“大过年的,村里人还上城来做啥,找活gān吗?”
八卦的人好打听,正中了夏天的下怀:“不是找活,来投奔亲戚的。说起来,那人的故事还挺热闹,他和我差不多大,还没记事他爸就扔下他们母子跑了,他妈一个人拉扯他太艰难,gān脆也甩手改嫁了。他是叔叔婶婶养大的,那会儿谁家都不富裕,所幸叔叔婶婶对他还不错,逢年节省下点ròu都要单留给他。前些年,他爸突然回来了,说是在城里安了家,生活算不上多好,但就是想认回他。村里人都以为他肯定不gān呢,毕竟也没什么感qíng,可他不这么想,说自己到底不是叔叔亲生的,打小叔叔婶婶对他那么客气,他早都觉得别扭了,还是不如和亲爹待一起舒服。”
说到这,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:“我听他说过,什么血脉相连,打断骨头连着筋的,他心里还是惦记自己的亲生父亲。”
徐老太忙着嗑榛子,脑袋转得不如平时快,没回过味来就忙不迭地吐槽:“这人没良心,生恩哪及养恩大,啥血脉相连,肯定是贪图他城里爹那点钱,人哪,凡有举动都是必有一图。”
她发表完感慨,丝毫不觉得自己双标的厉害,旁边的徐qiángqiáng却迷惑上了:“奶,你不是跟我说不能忘了亲爹吗,要我将来好好孝敬我爸,不管我在哪长大,亲爸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人。”
徐老太嗑榛子的动做明显一顿,余光瞥一眼在旁边看报纸的儿子。夏天也在观察徐卫东,见他脸上没表qíng,但拿报纸的手,明显微微抖了一抖。
有波动,那么这番说者有心的话,就算是达到了一点预期目的。
夏天刚刚纯粹在胡扯,邻居乃是子虚乌有,榛子也根本不是夏山河托人带来的,不过是他去老东门农贸市场转了一圈,随手从赶着回家的农民手里买下的便宜山货。
徐冰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出场了,夏天见了她,先友好的笑笑,跟着拿出给她和徐qiángqiáng的礼物。一把廉价玩具枪,是给混世魔王的,一盒花花绿绿的糖是给徐冰的,那糖是典型的样子货,包装极漂亮,味道却并不怎么样。
徐qiángqiáng已经有好几把枪,对夏天送的这把兴趣不大,小孩子的特点是总觉得别人的东西比自己的好,于是他凑过去,伸手要抢徐冰的糖。
徐冰:“gān吗,这是给我的。”
徐qiángqiáng不服:“我要吃!”
徐冰抓着不放:“凭什么?你不是也有礼物。”
徐qiángqiáng:“我就要你的!”
他嚷嚷完转脸,十分不满地瞪着夏天,“为什么她有我没有?”
小孩子间吵嚷,徐老太从来只装没听见,徐卫东依然稳坐如磐石,夏天看在眼里,冲徐qiángqiáng和煦一笑:“你正换牙呢,吃太多糖会长蛀牙,所以这回没给你买。”
他边说边走近,蹲下身子,贴近徐qiángqiáng耳边极轻地说:“我是客人,来人家徐冰家做客,当然要对她格外好一点。”
徐qiángqiáng大概是属pào仗的,一点就能着,他果然不负夏天所望,立刻横眉立目起来:“有病吧,这是我们老徐家,什么徐冰家,她就一丫头片子。我!才是徐家长孙,好东西全都应该归我!”
要说他懂呢,对这话其实还是一知半解,要说不懂,他整天又被以徐老太为首的家人如此念叨,耳濡目染有样学样,关键时刻,总能老实不客气的表达出这番想法。
夏天没说话,站起身,瞥见拿着报纸的徐卫东,眼神像是已经不怎么聚焦了。
其后,夏天又无声地和徐冰对视了一下。
徐冰垂下眼,打开盒盖拿出了几颗糖,递给徐qiángqiáng,有些委屈,也有几分小心求全的说:“大过年的,分你一点吧,你这人就是喜欢和我抢东西。”
“谁和你抢,我用的着么?”徐qiángqiáng一把抓起糖,“徐家的东西将来早晚都是我的。”
陈帆切好水果端过来,闻听这话,步子明显一顿,她难掩厌恶地瞟了一眼这个正大放厥词的小崽子。
徐冰倒没生气,反而笑着问了一句:“那我也姓徐啊,你比我小,我的东西可以分你,那你的东西能不能也分我玩玩?”
“凭啥?”徐qiángqiáng含着糖口齿不清,但嗓门洪亮,“你的是我的,我的还是我的!”
“行了,”徐卫东突然出声喝止,“都别嚷嚷了,你们俩过来吃苹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