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说古往今来,做大哥的头一条就是要仗义,其次才是能打能拼,院里的、八中的,有一个算一个,那么多的男生,高建峰能一呼百应,让别人心甘qíng愿跟在他屁股后头,当然是因为他能扛事。
可眼下扛到自己头上了,夏天真想问一句,高建峰是觉得他多需要被罩着,多需要被保护?
夏天急火攻心,qíng绪难免有些跑偏。好比他此刻就只一门心思的往牛角尖里钻,几乎是疯狂偏执,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想要变qiáng大!至于何谓qiáng大,以他阅历不深的脑瓜去衡量,总脱不了有钱有势这两样——振臂一呼,身后有一众追随者响应,遇到的一切麻烦也就能自然而然迎刃而解。
激烈而执拗的少年,在漫天呼啸的冷风包裹之下,忽然顿悟出一个道理,自己必须先设法和高建峰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,不拖累其人,也不必人家给予他额外的帮扶照应,然后,方有资格再谈其他。
话虽这么说,但他此刻心急如焚,距离目的地却仍然遥遥无期,那还扯什么站在一条起跑线上?都火烧眉毛了,他却连个打车的钱都不舍得花……
于是三分钟后,夏天把他那辆拉风的自行车锁在路边的一棵树上,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,直奔黑河渡口而去。
到了地方不用费力找,河边早已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,连敌我阵营都分得不怎么明显。
夏天下车时看了眼表,已近中午十二点,他bào躁地拨开人群,不顾身后惊起的一滩骂声,蹿到前头找到汪洋和刘京,劈面直问:“人呢?下去多长时间了?”
眼前是那条丰水期时浩浩dàngdàng的黑河,此时河面上附着有厚厚的冰层,却又被人为的、生生砸开两个大窟窿,黑漆漆的河水下头,没人看得见有多少湍急的暗流,也没人看得见水下是否潜藏有人影。
汪洋表qíng错愕,刘京咽了口吐沫:“……夏天?不是,你怎么跑来了?”
“说!他下去多久了!”夏天狂躁地吼了一嗓子。
刘京愣住了,平常多温和的一个人啊,这会儿急得眉毛眼睛都红了,模样活脱脱像个要吃人的láng崽子,不不,该说是孤láng,一匹戾气深重,眼神凶狠的孤láng。
“刚下去半分钟,估计……估计快了。这是最后一回,三局两胜,前两局打成平手了。”
还三局?夏天简直快被气笑了,二货脑瘫们怎么不学斯诺克,来他个十一局六胜,那多刺激!
夏天额头上直冒汗,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,转头盯着水面,声音如同梦游似的问:“一分半,能上来么?”
“差不多吧,”刘京回答的小心翼翼,“前两回分别是一分二十二和一分二十六,这会儿体力都没之前好了,应该、应该挺快的。”
夏天深吸一口气:“如果他输了呢?会怎么样?”
刘京心想这怎么可能,不过没敢在满身戾气的人面前托大,本着安抚原则,他回答:“这你放心,华子当着那么多兄弟,说好了三局定胜负,无论输赢,这事今天都得过。”
夏天回眸,微眯了下眼,目光灼灼的瞪着他。
“唉,”刘京不由叹口气,“如果华子输了,他当然没脸追究。如果他赢了,赢的也是高建峰,丫心心念念一直想赢一回建峰,当着人面拔了建峰的份儿,哪儿还有过不去的事。”
夏天没吭气,扭过脸继续看向水面。刘京没说高建峰会不会故意输,权当是赔赵盛华一个面子。但他直觉,高建峰不会那么做,既然敢应下,高同学就不会输,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!
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,特别是当人数着秒,等着盼着希望它快点走完一圈,越是在意,就越是觉得那过程是难以忍受的漫长熬煎。
就在夏天快要失去耐xing,打算跳水捞人之际,敌营小弟大声报出一分半这个时间,跟着只听哗啦一响,冰窟窿里终于冒出个人来。
头发湿哒哒的,水珠沿着长长的鬓角直往下流——只一眼,夏天的心就沉了下去,那不是高建峰,没有他标志xing的贴头皮板寸……
赵盛华的小弟一拥而上,把大哥连拉带拽的弄上岸,有人脱下自己的大衣,把他包裹起来。他嘴唇颜色十分不好看,兀自大口喘着气,也无力多言语。
他应该是认输了,眼里的狠光不复存在,身子还在瑟瑟发抖。夏天瞥一眼,收回了视线,不屑再去看那货,他紧盯着另一个窟窿,心里一遍遍地碎碎念,混蛋你赢了,可以出来了,水底下又没金子,你倒是赶紧的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