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谁为难也不能让他的高建峰为难,夏天沉沉点头,步履艰难地进屋回避去了。父子二人对坐着,气氛倒也不凝重,只是良久过去,沉默得有些突兀。
“回家吧。”高克艰忽然开口,面容平静不见一丝愠色。
高建峰有点惊讶,这和他想象的开场白不一样。但高克艰的意思他懂——无须再讨论了,马上结束你的荒唐,回家去,代表着你愿意重新回归正途。
“我其实一直在想,该怎么和你说。”高建峰看着父亲,附带极轻缓地摇了下头,“爸,我是认真的,认真对待这段感qíng,不是一时兴起,也不是在闹着玩,更不是一时冲动。”
高克艰面无表qíng:“感qíng本身就是冲动。”
略微挑了下眉,他继续说:“你觉得自己想好了,那想过今后可能发生的所有事吗?打算怎么面对周围人眼光和指责,你会被人怎么说、怎么看,都想清楚了吗?你的那些合伙人会不会认为你是个变态,社会怎么又怎么看待同xing恋这个群体?未来你的公司可能上市,被人爆出你是同xing恋,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?这些你都想过?你确认自己真的属于这个群体?”
似乎是有记忆以来,父亲对他说得最长且最为和缓的一段话,简直都有点苦口婆心的意味了,高建峰没法不动容,“想过,我能面对,既然选了这条路,我就有勇气面对后果。”
“你……这是在报复我吗?”高克艰深深凝眉。
高建峰一愣,随即摇头:“不是,我没怨恨过你,何来报复一说。”
高克艰点了下头:“那好,我记得你那时候坚持要退伍,曾经对上级领导说过,原因是你的身体状况已经达不到一个合格陆军的标准,你不愿接受各方安排,是因为不想以次充好,你不想辜负身上穿的那身军装,这话,是你亲口说的吧?”
高建峰沉默片刻,回答:“是。”
“那现在呢?”高克艰问,“现在做的事,就对得起曾经穿过的军装了?”
高建峰叹了口气:“这是两回事,我要是现役,你这么说我只能接受指责,可我已经不是了。感qíng问题,纯粹是个人选择,我不觉得有什么丢人,也不觉得对不起任何人。”
“也包括你的母亲?”高克艰反问。
高建峰不觉顿了一下,其后慎重的一点头:“包括,她留给我的信上曾说,希望我这一生能够无怨无悔,如果连自己的感qíng都不敢面对,那还称得上什么无怨无悔?”
高克艰听得心口一沉,高建峰说这话时眉宇间尽是坦dàng,眼神坚毅,不容置疑。他忽然有些后悔,后悔自己费尽心思不顾旁人怎么看待,也一定要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意志品质坚qiáng不屈的人,现下目的达到了,高建峰果然如他所愿,可这么一来,反倒让他有些力不从心了。
“色令智昏,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。”高克艰淡淡摇头,“我是你爸,倘若连我都不祝福你的感qíng,你将来的路只会更难。”
这话倒是真的,高建峰看着他,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能这么设身处地的替他想到这点,是不是代表渴望的结果很快就能实现?
“但不会祝福你。”高克艰肯定地说,随即,他看见儿子眼中闪过的一丝不解和茫然,“因为我不相信你们的感qíng,目前什么都没经历,将来也不会经得起考验,言语是能杀人的,你还不知道其中厉害。而你选择的那个人,我完全不看好。”
高建峰倏地皱起眉,显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。
“他不是无父无母从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,如今发达了,连亲生父亲都能不认,每月只给家里寄去五百块钱?以他的财力,这跟打发要饭的没区别。隔绝一切可能带给他麻烦的人和事,这是他的jīng明世故,但这样一个人,我不认为可以和你共患难,将来有了危机他不会选择和你并肩作战,大难临头各自飞,这是我对他的判断。”
高克艰话音落,屋里即刻陷入一阵安静。安静到客厅里的人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夏天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声音。对于这几句指责,夏天相当震惊,无论是有人告知,还是高克艰主动查访,了解到这些确实都不算难,他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近半百的qiáng人!而从伦理角度出发,他的确不好辩驳,不管怎么解释都像是狡辩,他总不能说夏山河根本就不是我爸,我只是个来自异世的孑然独立的灵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