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他关上房门,把耳朵贴在门板上,许久之后,才听到一声极其轻缓绵长的叹息。
这一晚,注定无人能安眠,高建峰失眠得更厉害,简直坐也不是躺也不是,趴着就更不是了,他梳理过一遍又一遍,认为这该算是表白了,那么接受么?好像又无从谈及,毕竟太突然了!
可换个角度想,应该问问自己觉得反感么?
并没有,甚至都没觉出被冒犯,试想换个男人跟他说这样的话,他不揍得对方管他叫爸那他就不姓高,所以夏天凭什么?一直以来,好像都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。在夏天面前,他没有在其他兄弟面前那么放肆,偏偏却又不会因此而感到拘束,只觉得放松、舒服、有共鸣、时常也有一些类似于启发式的向往。
他从来没对夏天提起,在过去的四年间,很多时候他遇上烦恼,或是一些关卡,都会第一时间想到夏天。譬如夏天会怎么做,那不言不语执着往前闯的家伙,应该没有能打败他的人和物了吧。思念就这样点滴汇聚,他坚持回每一封信,因为确信那些文字是言之有物的,现在想想,也依然这样觉得。
远方有那样一个人,你知道他在关注你,也在关心你,足以令人感到窝心,就如同这个家带给他的感觉一样。
因为不舍得离开,于是迟迟下不了决定?当断不断的道理,他心里清楚得很,过往拒绝的话并没少说,很多都不用过脑子,现在却变得分外吞吐难言。
所以……既然不讨厌,那么……要不要试试看?
念头闪过,高建峰像被电击了似的跳起来,直想冲去浴室泼自己一头凉水清醒一下,又怕动静大吵醒夏天,他像拉磨的驴子,不知疲倦的一圈圈在屋里转,最后停在窗前,窗户上映照出他一张惆怅无措的脸,渐渐地,和夏天关门前看他那一眼重合在一起,那眼中的神qíng很沉静,沉静地表达着——你怎样都好,只要一句话,我为你做什么,哪怕粉身碎骨都行。
高建峰站在chuáng边,慢慢合上双眼,良久过去,沉沉地再叹了一声。
第二天早上,夏天听着外面像是有声音,酝酿了一会打开门,一阵扑鼻的粥香随即涌入鼻腔,高建峰正从在厨房端出一碗粥,餐桌上已摆好了一盘煮jī蛋。
煎蛋难度技术有点高,他知道,高某人实在来不了。
可……这又是什么意思?脑子里涌上不好的感觉,事出反常即为妖,夏天一下子呆在了原地。
高建峰昨晚没睡好,眯了两个小时,怕睡过头不敢再睡,索xing起来弄点早饭,他琢磨着自己这么gān不算不着调,何至于把人惊吓成这样?
直到夏天挪着步子去洗漱,高建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,夏天不会认为这顿是散伙饭吧?
我天,高建峰差点尔康手让夏天留步,奈何夏天只留给了他一个黯然销魂式的背影,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。
等夏天收拾利索,双双坐下,高建峰尽量表现如常,率先拿起jī蛋剥皮,这时才想起他忘了拿辣椒酱,他从不吃蛋huáng,尤其是白煮蛋的蛋huáng,除非蘸酱才能勉qiáng下咽。
正发了两秒呆,只见夏天忽然站起来,走去身后厨房,高建峰好奇回头,见夏天用香皂仔仔细细地洗着手,认真严谨程度就跟外科大夫准备上手术室之前似的。他一头雾水,看着夏天再坐回来,伸手拿过他碗里的jī蛋,几下就把蛋huáng和蛋白剥离开,之后把蛋白放回他碗里。
高建峰:“……”
都体贴成这样了,就算真的是散伙饭,也不可能、不好意思再说出口了吧……
高建峰想着,低头轻笑了一下,夏天的嘴角似乎也扬了扬,两下里没再说话,继续吃饭。
早餐结束,见高建峰主动收拾,夏天才问:“你还不着急走?”
高建峰:“九点半约了人谈事,现在还早。”
夏天看看他,心想自己再急有什么用,高建峰依然这么沉得住气,他有点烦躁地走去玄关换鞋,“我先走了。”
“夏天,”高建峰追了两步,探出半个身子,“忘了告诉你,我决定继续当租客,暂时……不打算搬走。嗯,不过……不过……”
他“不过”了半天还是没过去,微微一哂,神qíng难免带了一点局促和尴尬。
“知道了。”夏天点点头,笑意在眼里一闪而逝,不就是要说你还没完全准备好嘛,他从容地接下去说,“以前什么样,以后还什么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