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师座回来了,晚上又不能开音响听歌了。”高志远跨上他的小自行车,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,“真烦,你知道他还什么时候下部队么?”
高建峰不关心斯人斯事,答非所问的说:“我晚上有事,你放学和段暄他们结伴回吧,过马路记得看车。”
“又打球?”高志远立刻侧目。
他是打小就缺乏运动细胞,跟同父异母的哥哥分属不同的物种,至今也弄不懂,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究竟有什么乐趣,不过顿了下,他又神神秘秘地笑了:“我知道,你是要去看杜姨。我昨天见你从抽屉里拿了三百块钱,哥,那是你上学期数学竞赛得的奖金加剩下的生活费吧?”
高建峰乜着他,不吝用眼神传递出,他是在看一个yīn险的小特务:“哪哪都有你!我前阵子问过了,杜姨的腿最好还是做手术,人工髋关节置换,放学我先去看看qíng况。”
“手术啊,那你这点钱,很明显也是不够的。”高志远皱着眉,“王宁哥呢,他现在能出来接活吗?”
“他们学校不让,在校生不许私自接活,何况他也没有导游证。”高建峰说着,看了一下表,发现时间尚早,索xing配合着腿短的高志远小朋友,慢悠悠往前骑。
高志远是资深话唠,这会儿倒是难得沉默了一刻,才推着眼镜谨慎地问:“哥,你算过这么多年下来,给了杜姨他们多少钱么?”
“没,”高建峰漫不经心地应道,“算它gān嘛?”
“那你……打算管多久?”高志远追问。
高建峰一秒作答:“管到王宁找着工作,有稳定收入为止。”
高志远猜到他会这么说,酝酿一下,换上了一种特别“大人”的腔调:“哥,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,你不欠别人的,这么多年了,已经尽心尽力了,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高建峰瞥着他,对他的一本正经十分受不了:“我欠谁啊?不是,小高同志,你能不能诚恳点?想夸我就直接说仗义疏财、急人所急,兜那么大圈子,话都不在点子上。”
高志远看出他又想cha科打诨,决定不吃这套:“王安哥……死的时候,不是已经退学了?妈说他得那病叫抑郁,必须靠药物治疗,好的药全是进口的,特别贵,而且就算吃了也不见得能治好。他是退学后发病的,之后又抑郁了两年多,所以和你……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高建峰眯了下眼,刚想谴责他大早上起来就聊这么晦气的话题,可张了下嘴,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没有……关系,
真的……没有么?
眼前闪过那张惶然无助的脸,记忆里的人时常面带怯色,神qíng惊慌失措,被bī到角落,只会低低地说几句苍白的哀告,但却不肯哭,宁可死死咬着嘴唇,也绝不肯让眼泪掉下来……
都快十年了吧,高建峰闭上眼,居然还能历历在目,清晰如昨。
睁开眼,高建峰慢慢舒口气,继续习惯xing地粉饰太平:“我没说过和我有关,你也不用把我描述得跟间接杀人犯似的。行了,你同学等你呢,赶紧去吧。”
高志远被他噎了一句,顿时词穷,又看见不远处的小伙伴,没奈何,只好先跟这个死鸭子嘴硬的人挥手作别。
聒噪的人走了,高建峰掏出耳机戴上,屏蔽掉周遭杂音,站在军人服务社门口耐心等人。
李亚男昨天接了陈帆电话,说让他今天在这候着一位新同学,再带那人一起去学校。陈帆是高建峰幼儿园时期的老师,对于她拜托的事,高建峰打心眼里还是愿意给面子执行的。
只是没想到,那人来得还挺快……
高建峰一首歌还没听完,就看见一辆黑色二八大杠,悠悠停在了他面前。
骑车的人没下来,单腿撑在地下,黑裤子衬出腿型不错,既长且直,天蓝色的上衣也很清慡,再往上看,那脸……
——怎么是昨天吴胖子烤ròu店里,打架心狠手黑的那位?
高建峰有点惊讶,不是惊讶连着两天遇见同一个人,也不是惊讶这个人和他同住在一个院,而是惊讶这么个狠角色,竟然会是自己幼儿园时代最温柔的老师,陈帆的亲外甥?
而且……不过相隔一天,该人这衣着打扮,鸟枪换pào的速度可真够快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