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,殿内一下子全乱了,众臣哗然,虽没被指名道姓,却有人按捺不住跳脚道,“血口喷人,你们吃了败仗,就想要离见我将相君臣,此等拙劣手段根本不足取信。”
“陛下,我本着仁慈的主的旨意,希望能够让陛下有所了解。至于是否每个字都属实,我只能说,我愿相信我的兄弟,在主面前不会撒谎欺骗。”约翰说完,双手奉上一个盒子,“这是李真人云游前留下,希望我转呈给陛下的新年贺礼。”
王连生挪着步子上前接过,耳听见李真人三个字一阵冒火,不过皇帝却笑了,“他老人家又上哪处仙山逍遥去了?”
约翰笑而不语,看上去有种法不传六耳的神秘莫测,其实是真不知道。
如今世道,各家各派常在一起互通有无、切磋“教义”,虽然信奉的不是一个主,但吃的可都是一家皇粮,是以半点不耽误彼此间和和气气。
皇帝饶有兴趣的打开盒子,见不过是各色祈福经文,李老道的字近两年总算是好看了点,可惜上了岁数又添手抖的毛病,笔锋总带着毛茬,看得人心里说不出的痒痒难受。
只是再翻下去,皇帝却愣住了,不由将一页纸拿在手里,咦了一声,“这不是裴卿的墨宝么?”
他对着那两封信又看了半日,皱紧的眉头就没再展开过,良久冷着脸,示意那布景板似的笔迹鉴定行家,“你看看这个。”
那位行家再傻也知道出了问题,胆战心惊的前前后后仔细查看,小眼神瞟了瞟曹薰,心说不管曹大人收没收到暗示,自己总归是要实话实说了。
“好像不大对,结合落款和私章,还有侯爷奏折上的习惯,臣发现,侯爷在写名讳中那个谨字时,总会缺少一笔。而这两封信上却没有体现,就连私章也有如是出入。”
字可改,若是连章也改换,那不是明摆着让人质疑真伪。
有人立刻反驳,“不对呀,那廖总督可是侯爷旧部,如何能不认得笔迹私章,还这么火急火燎的把信发来兵部?”
曹薰脑子快,扭头狠狠瞪一眼说话的废柴,心道,正因为廖运聪是裴谨私人,看出有假才有恃无恐,说不准是他们早串通好做的局。眼见自己是被坑了,他暗恨身后那些废物点心,早说教他们少安毋躁,可这帮饭桶见信如见宝,非要狗颠屁股似的跑来对薄公堂。
结果陷入被动,这回怕是要让那个皇帝捡漏了。
“岂有此理!”皇帝不负曹薰所望,当即拍案而起,“这么说是有人故意伪造书信,意图陷害裴卿?还有这东海一事……”
“陛下,一事归一事。”曹薰忙道,“臣以为既然鉴定过,便可还侯爷一个公道。且此事大有蹊跷,连带之前那些告御状的刁民都要好好审过,以防有人蓄意构陷。”
“至于日本公使,其人本就是幕府嫡系,此举yīn谋意味明显,正该及早将其人驱逐出境。这名文书,可以jiāo由法司严加审讯。”
文书当场两眼一番,险些昏倒在地,求助的看向约翰,可惜他的神父兄弟正眼观鼻鼻观心,神魂已在这一瞬飞升去了天堂。
其余众人,或贪或昏,可都还没傻到家,都晓得和勾结外敌谋害兵马大元帅相比,不疼不痒的党同伐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,只要裴谨不起兵,就没法把他们这群人一网打尽,何况即便是裴谨,也得遵守自己签字同意过的大燕律法才行。
众人一时间纷纷转口,随声附和起那书信是伪造的,从彻查裴侯到还侯爷一个清白公道,连半盏茶的功夫都还没用上。
闹剧收场,朝堂又变成了上下一心同仇敌忾,众人含笑拱手,各自登车离去。
裴谨揉揉眉心,官复原职没什么值得欣喜,只那两封信究竟是谁的手笔?此人旨在帮自己是一定的,莫非是李老道?他二人有jiāoqíng不假,可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费力……
正想着,有亲卫飞马近前道,“东海来信了。”
裴谨还没展开,眉心莫名一跳,忽然有个感觉,难不成是他的小裁fènggān的?
扫一眼内容,登时太阳xué狂跳,那信是游恒手书,字迹潦糙难看,内容却简明扼要:遇海盗袭岛,众人全力抗击之时,仝侍卫失散,至今下落不明。
方才仝则援手助他脱困的念头,这时候蓬蓬勃勃地涌上来,最后那四个字又在眼前越变越大,裴谨惊出一后背冷汗,突然间有了一种失控的无助和茫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