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他呢,那东西说到底是意外所得,就算意外失掉也没什么大不了,天底下哪儿有事事都那么顺当的时候。
好比这回被人发现,惹来一场杀身之祸。幸而有裴谨在侧,他并不担心自身安全,反倒是替那些摸进林子里的武士默哀了一刻,很难说接下来等待这伙人的是何种落局。
仝则没想错,然而却没估量到,所有的杀戮都只在裴谨一人身上,那一下迅捷无比。他甚至来不及反应,一切就已然发生了。
树下一共七人,手上兵器俱为武士刀,还有几人身上背有弓箭。七人成扇形前行,略有分散,可就在众人警惕地探寻移步,逐渐bī近裴谨二人藏身的大树时,头顶上倏地一阵轻响,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,扬起一道劲风。
众人一惊,猛地抬起头,只见一件斗篷从天而降,兜头兜脸落下来,在黑暗中好似一张巨大的网。
有人立时拔刀,寒光一闪,刀锋将披风砍成两段,余下众人迅速聚拢,个个长刀出鞘。
就在那一瞬,仝则只觉腰上一紧,裴谨单手抱着他,左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,电光火石间在他耳边说,“没事,别慌。”
这话说完,仝则耳边被他呵气带起的碎发还未及落回鬓边,便听见枪声响起,一连七下,铿锵而连绵,震得人耳膜一阵嗡嗡轰鸣。
裴谨手法极快,弹无虚发,顷刻间,树下预备伏击的七武士应声倒地,没有一个人有机会发出半句呼救。
仝则眼睁睁看着,看清那子弹正中敌人眉心,是以一枪毙命无人生还。
留下一地扇面形的尸体!
林间惊鸟于此时扑腾着翅膀,向着漆黑夜空四散飞逃而去。
“这里不能久留。”裴谨收好枪,回头看看仝则,搂在他腰上的手依然没有收回去,反而更加紧了一紧,“我先下去,在下头接着你,好不好?”
仝则的心兀自砰砰乱跳,被适才枪声震撼,足足沉默了有十秒,方才转头望向裴谨。
这人刚刚在眨眼间击毙七名武者,现在呢,却是笑容清浅,语气驰然。
杀戮起自一念,其后面色不改心跳不乱,甚至察觉不到半点煞气。
方才抬手勾了魂,一回眸便又来夺他的魄,将所有的铁血和无qíng,都化作满腔温柔与护持。
而裴谨那张脸,在夜色下越显jīng致,英俊到让人移不开眼,一双眸子平静无澜,眼角微微一弯,眼波流转如涓涓溪水,足以润物细无声。
如斯靓色,怎教人不贪念留恋?
何况qiáng悍与温和,杀伐和缠绵,种种矛盾混于一身,竟也能上演出无限迷人。
仝则被他这样注视着,即刻生出了一点迷思与遐想,好像面前男子本该是被世人仰视的,却只甘愿在他一人面前俯身,变作一个谦谦君子。
那么,永远不要做这个人的敌人,仝则在心中,默默告诫自己。可转瞬却失笑起来,他太高估自身,渺小如他,又有什么资格成为裴谨的敌人?
所以理想的状态,不该是在裴谨的庇护下,安享那些他愿意给予的脉脉柔qíng?尽管没人知道能持续多久,而一旦裴谨决定悉数收回,他又能否重新习惯和接受。
这样的感觉,委实有些不大妙!
仝则犹是生出几许疑惑,其实他做的事并无甚作用,对于裴谨而言或许可有可无。没了他,裴谨一样会有部署,一样能够赢得所有战斗。
一直以来,只是他一厢qíng愿地在认为自己有用,好像这样就能获得一份平等。如今事实摆在眼前,双方实力相差悬殊,悬殊到完全无法在一个平台上对话。
“怎么了?在想方才的事?”见他一径沉默,裴谨柔声问。
收回思绪,仝则掩饰地一笑,“你的枪真快,我什么都没看清就结束了,眼神也不错,而且……你方才用的是左手?”
裴谨眨眨眼,“两只手都可以,she箭就不行,还是右手灵光一些。”他跟着轻笑了下,垂眼自嘲道,“本来是个左撇子,小时候天天被人说,后来硬是给扳过来了。”
原来如此,他成长过程中似乎总在被别人塑造,难道目下看到的一切也都是他硬拗出来的?
仝则听着,忽然莫名心软,虽然知道根本没这个必要,“我以为你会等他们走远,不过这招更好,一了百了。走吧,你先下,我跟着你。”
裴谨点头说好,随后敏捷地几个起落,人已站在地下,抬起眼定定看着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