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承恩侯情史(102)

  变故速度之快,足以令人无语过后,汗流浃背。

  “功夫还算到家。”裴谨点了点头,以示肯定。

  此时血腥味已蔓延开来直窜入鼻,僧人们久不见荤腥,忍不住开始大口呕吐,连刚才满面含笑的刑部官员也有些把持不住以袖遮鼻,唯一无动于衷的,也只有行刑者和他们泰然端坐的上峰,承恩侯裴谨。

  “烦请转告贵部廖大人,本人对nüè杀兴趣不大,就当趁此机会给我的人一个练手机会。我还有事,先行一步,劳烦诸公处置善后。”

  裴谨说完利落起身,又笑着补充道,“广济寺是前太子殿下,如今的瑞王惯常礼佛之处,多少还是要存些体面的,千万别寒了有德修行僧众的心。”

  说罢,只略略拱手,在众人恭送声中蹁跹而去。

  留下一众人等,有急急念经超度的,有一阵手足无措的,各自面面相觑,不寒而栗。

  良久还是那刑部官吏抖着嗓子叹道,“好手段,侯爷治军有方呐。”苦笑一声复在心内感慨,亏得上峰还要借此事讨好裴侯,眼看着人家压根不买账。搞那么大阵仗有屁用,裴侯手里有枪!一眨眼全撂倒了,如今放眼大燕,哪儿还有人能横得过这位主儿。

  与此同时,那为裴侯负伤的人也在幽幽醒转。

  昏迷期间,莫名其妙的梦境纷至沓来,将仝则淹没在如cháo水般的回忆里。

  那些开心的、不开心的过往,俱已份属隔世。只是在梦里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,也弄不清他是刚刚站在事业巅峰的新锐设计师,还是在平行时空里跃跃yù试的小裁fèng,又或者是那个对亲qíng满怀执念却辗转不可得的少年,一时不免又记起他似乎已答应做了大燕权臣的地下qíng人……

  究竟哪一个才是他,还是每一个都是他?

  头疼得一塌糊涂,随着思维渐渐清醒,仝则脑海里开始惦念起,他还不能死!心头尚有诸多疑惑没有解开来,譬如那人曾将他牢牢护在身下,彼时他忘记去问,为什么他会有如是举动?而有人yù杀那人,倘若自己再不醒来,岂不是会bào露他们之间的关系?若自己真成了无用废棋,不光给对方造成麻烦,此后更难有筹码再要求他能平等正视自己的存在。

  做人有时候凭的无非是一口气,提上来,便能熬得过去。

  仝则睁开眼,恢复了神智,立刻便感知胃里空空如也,一阵翻腾的热làng过后,没有血涌上来的恶心感,倒是腹腔里熟悉的灼烧让他联想起第一天穿越而来时的qíng形——被饿得前胸贴后背。

  他原本就无甚大碍,受了波及引发一点点内出血,不过吸收几天就好,再加上他吐出来的那一口,腹腔内差不多也不剩多少淤血了。

  正想出声叫人,却在这一刻,看见门被推开了,等仝则看清走进来的是谁,表qíng便是一窒。

  裴谨只身一人,手里还提着个剔红盒子。见仝则睁着眼,呆呆凝望自己,唇边顿时溢出了笑意。

  “醒了,还有想呕血的感觉么?”

  开场白这么切中要害,也不给病人留点心里安慰。

  原来自己真的吐了血,说不后怕那是假的,仝则小心翼翼地问,“我睡了多久?”

  话一出口,气息微弱支离破碎,估摸连裴谨都没听清,他窘了一窘,决定还是拣要紧的问,“我……应该不会死吧?”

  声音夹缠着轻微的战栗,配合苍白的面色,还有饿得直冒绿光的眼眸,活脱脱像是出自幽魂之口。

  除此之外,他目光堪称十分黯淡,整个人却又明显在屏气凝神,等待裴谨开口回答他的问题,如同在等待一场宣判。

  裴谨没有立刻回应,走到chuáng边放下盒子,撩袍坐在他身边。动作优雅,不急不缓。要是对方真的濒死,怕是要被他的从容不迫bī得一口气上不来,活活磨死掉了。

  可裴谨就是不吱声,因为他还没看够。

  仝则那双眼睛里的水气正在越聚越多,以他对仝则的了解,这人要是明确知道自己大限将至,怕是反而能坦然面对,绝不会有多余的眼泪来哭自己。偏偏在猜测犹疑的惴惴不安中,再加上身体正虚弱无力,倒是非常有可能因qíng绪波动而失去素日的冷静。

  可惜,这人根本不知道他这幅样子有多可爱。乌黑的睫羽颤悠悠的,眸子里水光潋滟,双唇翕张着,分明在极力控制不发抖,可还是经不住一呼一吸间的份量。眼神虚弱,带着诱人的哀恳——恐怕连仝则自己都未必意识到,他终于在qiáng悍的表象下,露出了一点点行将崩溃的无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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