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前,那就是紫衣刚刚死了没几天。
柳眉山看了九生一眼,她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杜生问道:“紫衣……还有什么话要转告与我?”
柳眉山轻轻握了握九生的手,她猛地一激灵,抬头就对上杜生的眼睛,眼泪滚滚而下。
那眼泪太突然,让杜生也愣了,“这位姑娘怎么……”
“没事,我……我只是有些不舒服。”九生忙捂住了眼睛。
柳眉山便问她,“紫衣要转告杜公子的话呢?”
九生将脸埋在手掌里,像是过了很久,又像是那茶才端上来,她一直在掉眼泪,不敢看杜生,她想过许多个他们相见的场景,他会恨她怨她,她会哭泣会激动的跟他解释,说她一片真心可见明月。
但独独没有这一种,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,他的妻子端茶而来,他问起自己,就像是问起一个无关重要的人。
而她在哭,只是因为她是否清白,是否守着一颗真心,如今对这个人来说,无关重要了。
“姑娘?”杜生莫名极了,看着她问道:“罗紫衣有什么话要转告给我的?”
九生捂着脸,满手的眼泪,轻轻的轻轻的摇了摇头道:“她说,望杜郎以后平安康泰,再得佳人,举案齐眉。”
杜生静静听着,低眉笑了笑,“是吗?多谢她挂怀。”
再无他话。
九生慌慌的抓着嵬度的衣襟,让他带自己快走,快走……
柳眉山便带着他们告辞。
是退出院子后,听到屋里传来锦娘的声音,极是气恼的道:“罗紫衣害的你没了功名断了腿,如今死了还来假惺惺!还嫌害你害得不够吗!”
杜生便叹气宽慰道:“好了好了,她当初也是被逼无奈……”
“若是她真爱你,就算是死也不会从了那恶人!”锦娘气道:“她逃不了,还死不了吗?”
那声音在夜雨中穿来,如冰似刀刃。
九生站在那门外一阵一阵的发颤,在大雨的巷子里,捂着脸放声哭了出来,“他知道,他知道我是被逼无奈……他也在怨我为什么不已死保清白……”
柳眉山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她抬起脸来,满脸的泪水,绝望极了,她说:“我也想死,可是我那时死不了……死不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柳眉山看不得她那样的哭,拨开她散乱的发道:“我都知道,你的委屈你的无奈,你的清白和真心我都知道,该懂的人自会懂你,不懂的强求不得。”
“强求不得……”
柳眉山擦着她的眼泪道:“紫衣,你和他已经错过,强求不得,心愿已了就好自去吧,愿你来世少些苦难,遇到真心懂你的佳偶。”
他说:“把九生还回来吧。”
紫衣站在大雨里,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,轻轻笑道:“杜郎已得佳人,那我便去了。”
门板上的把手忽然晃了一晃,九生浑身一颤,猛地昏了过去。
柳眉山伸手接住她,就听她梦呓一般的呢喃,“嵬度……”
柳眉山一愣,“九生,我在。”
“嵬度……”她又呢喃了一声。
嵬度便丢了雨伞抱过她,“九生九生,我在这里。”
九生昏在嵬度怀里,终是松开了眉头,吐出最后两个字,“回家……”
“好,我们回家。”嵬度抱起她,遮好她的身子,开心的想落泪,“你终于回来了……”
柳眉山愣怔的站在雨地里,细细的重复着那两个字,“回家,回家……”回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。
这雨终于在紫衣离开后停了。
紫衣在黑暗里拜谢她,然后消失在雨夜里。
九生又睡了半夜,在天际将明时醒了过来,先看到守在她榻边的嵬度,他一双眼睛红彤彤的像只兔子,吓了她一跳。
嵬度却先惊愣的问她,“你是九生吗?”
九生虚弱的笑了,“大傻子,不是我还能是鬼啊?”
嵬度的眼眶一下子就起了雾气,“是你就好,是你就好……”
九生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,叹气道:“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,梦里……”她伸手捂了捂眼睛和额头,问道:“是他回来了吗?”
嵬度“恩。”了一声。
“又走了吗?”九生问。
嵬度道:“没有,去府衙处理事情去了。”又想起道:“欺负你的李从善已经被知府大人处死了,那个被他打死的紫衣也公告了冤屈,李王爷也气极卧病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