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……”摇光在我身侧小声喊我,“你不要难过,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,我们先回西夷,等重新布划好再回来……到时候你再找纪萤……”
她讲的小声,末了都飘荡荡的,我侧过头看她,忽然笑了,“你以为我舒曼殊是输不起的人?这天下,我要定了。”
摇光张口还想问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我知道她要问的,有些苦笑道:“只是我答应过阿萤绝对不会留下她一个人……”
“可是是她出卖了你!”摇光有些焦急的看我,声音都发抖,“若不是她……你怎么会功亏一篑!你布置了那么久,眼看天下触手可夺,若非是她……如今你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!”她又道:“哥……她根本就不相信你,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……”
这苍茫的千叠山里有幽火跳跃,我想起第一次在千叠山见她,一把鬼头大刀,杀人如麻,那样子似乎消失了很久……
摇光沉默片刻,又小声道:“我知道你放心不下纪萤……若你真的这么不开心,那我回城将她带出来……”
“不必了。”我勒转马头,“走吧。”
她愣愣的催马跟上我,“哥……”满是不解。
我猛地一扬鞭,道:“待我他日归来,江山和她我让端木微之一分不少的归还回来!”
我打马下山,却在半山腰被迎面而来的青南拦下,他有些迟疑的道:“公子……姑娘出城了。”
“阿萤?”我勒马,“她如今在哪儿?”
他迟疑半天不开口,我在山腰的小径上遥遥的听见马蹄声,有人在喊我,一声高过一声,“舒曼殊!”
那三个字像刀剑过脑,我慌忙调转马头往山下瞧,苍茫的夜色,枝杈横生的树木,我看不清她,只看到那道白影穿梭在枝叶间。
她一声声的喊:“舒曼殊!”
摇光问青南,“她是一个人出的城?”
青南摇头又点头,“属下只看到她一人,但至于有没有人一同出城却不清楚。”又请示的看我,“公子?”
那声音跃过千叠山林渐行渐近,我手指攥着马鞭,看着白影穿梭,摇光忽然来握我的手,轻声道:“哥……你的手在发抖……”
我盯着自己的手指,极重的道:“走!”
摇光诧异,“哥,你不去见她一面?”
我扬鞭策马,再不去看一眼,今夜若是回头,怕是再也走不掉了……我要这江山,江山之后才是她……
我行的急,在呼啸的风中听幽静的山林里一遍遍的回响她的声音,嘶哑的,像一根线绕在耳侧。
她喊我的名字,舒曼殊舒曼殊……
摇光追在我身后,道:“哥,要不要去和她解释清楚,纪从善不是你杀的……”
“闭嘴!”我扬鞭加蹄。
解释?纪从善死在我的府邸,解释又有何用。回不得头,纪萤是藏在我骨肉里的软肋,回头就再走不了。
我在密林间忽听到一声极凄厉的马鸣声,纪萤的声音乍然而止,我猛地勒马,密密的枝杈间,细细的风声过耳,除却风声再没有声音。
马蹄声,纪萤的声音,什么都没有了。
“哥……”摇光按马在我旁侧,“要不要我回头去看看?”
我听到夜莺扑动羽翼的声音,枯叶之下虫蚁钻爬的声音,这么静,却寻不到她的声音。
“哥……”
我在极静的夜里没来由想起了师父,从有记忆以来到遇到西夷女帝,我的生命中只有师父一人,那么长的时光,我能想到的只有整日里读书练功,和师父没有笑的脸……
幼年时练功偷懒都会被师父罚跪,也是这样极静的夜,我跪在庭院里,听见师父在屋内细细的哭,她总是对着没有刻名字的牌位一遍遍说,阿姐是我没有教好他……是我没有教好他……
师父总是要我跪在牌位前,问我,“可还记得你为何练功?”
“报仇。”
又问:“怎样的仇?”
“不共戴天。”
她便会点头,扶我起来道:“你若不杀尽仇人,夺回江山,便枉为人子,更枉为人。”
“你的母亲在等你重归故土……”
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,她死在我回大巽之前。
师父说,这江山是我的。
师父说,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逼死我的母亲,害我不得踏入故土的仇人,在他坐享荣华时,我的师父为了让我接近西夷女帝设计刺杀女帝,让我亲手了结……
我护驾有功,在一夜之间被女帝收为义子,荣华万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