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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生为奴(5)

  语气里颇有几分求恳的味道。

  容与想起曾听人提起,升平帝的两位皇子里,秦王最和善好说话,楚王则因时常外派办差,养成了qiáng悍冷酷的xing子,眼高于顶目无下尘,宫内宫外的人背地里都叫他冷面阎罗。

  如今听他温声细语,实在很难将他和这个名号联系在一起。

  沈彻犹豫不决,似乎在揣度沈徽的认真程度。良久,一笑道,“既这么着,我不和你抢人,你带了去就是。”转脸对容与道,“还不谢谢二殿下抬举,他调理出来的人,日后可都是有大出息的。”

  一句话,对于对容与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。

  暗暗长舒一口气,容与伏地谢恩,起身后规矩地站在楚王身后,垂手侍立。至于他们兄弟二人说些什么,他是充耳不闻,心里只盼着能尽快离开此地。

  及至跟着沈徽轿辇进了重华宫,容与还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。

  入宫苑,怀风无声示意容与跟上楚王。容与忙赶上前,到底是没伺候过人,他有些踌躇是否该前行一步打帘子,却见沈徽头也不回,径自走入了重华宫内的西配殿---浴德殿。

  怀风见状,瞥了一眼容与,抿嘴笑笑,神qíng似有揶揄。容与当即悟到,原来沈徽方才确实听到了那番话,现下走入西配殿,大约也是在打趣刚才发生在配殿里的那一幕。

  顾不上想自己的难堪,容与明白沈徽是有意救下他,怀着感激,他上前双膝跪下,深深叩首,“臣多谢殿下救命之恩。”

  沈徽拿了一柄玉如意在手上把玩,没有叫他起身,漫不经心的问,“怎么就救命之恩了,说的太大了些。倒不肯谢谢孤一番抬举,莫非是不愿意在孤跟前伺候?”

  容与方才在建福宫内已对他谢过恩了,如何能不愿意呢,于是低声恭谨道,“蒙殿下抬举,臣不敢推诿。”

  沈徽哼笑一声,“做我宫里的人,别的都罢了,就只一条,”身子忽然bī近,冷声问,“忠心,你做的到么?”

  这对容与来说,不是什么难事,何况沈徽于他有恩,所以答的毫无迟疑,“臣做的到。”

  沈徽不置可否,面上没有任何表qíng,也仍是没有叫他起身的意思。

  容与低着头,惴惴不安的在想,莫非沈徽不相信他方才的话?

  过了好久,他看见怀风轻轻拽了拽沈徽的衣袖,又微微的咳了两声。

  沈徽将身靠在圈椅中,淡淡道,“我要的画儿呢?”

  容与忙从袖子里取出卷轴,双手捧着恭敬的呈给他,然而等了半天,却没见他或是怀风来接。

  那带着不满的声音,却在他头顶响起,“伺候的规矩没学过么?打开!”

  容与一凛,忙打开卷轴,展开那幅画,一时间又迷惑起来,究竟该摆在案上让他看,还是自己手捧着让他看。

  最后还是选择自己捧着,可惜画太大,只能托着中间的部分,这个qíng景令他十分尴尬。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,只好小心翼翼,抬眼求助怀风,希望他能帮忙解开困局。

  和怀风一对视,从眼神里,容与已看出,他对目下这个qíng形也颇感为难。

  正是手足无措,忽听沈徽咳了两声,容与下意识的转头去看,却忘记了此时此刻,自己是抬着头的。

  四目相jiāo的一瞬,他已意识到这个行为是大不敬,心下一慌,匆忙垂下头去,却已然来不及了。

  不过是一天之内,容与已两度觉得有如芒刺在背,现在双膝被汉白玉地面硌得发涩,又好似是如跪针毡。

  好在沈徽似乎不大在意,只问,“云林子的这幅画,妙在何处?”

  这个问题缓解了容与的难堪,迅速整理思路,准备回答。刚要开口,沈徽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,这次,是叫他把头抬起来。

  容与依吩咐抬头,目光平视前方,轻声道,“此画名为渔庄秋霁图,重点不在渔庄,而在秋霁,远山遥岑,平阔静湖,湿寒疏林,皆是秋天雨后之景,清逸明净,纤尘不染。”

  那时候的容与在说这番话时,绝想不到多年以后,沈徽竟然也会用清逸明净,纤尘不染这八个字来形容他。

  沈徽嘴角扬了扬,还是不叫他平身,淡淡问,“云林子有阕折桂令,写的也不见得多好,口气却很大,把下半阙诵给我听。”

  容与一怔,有点不解他为何忽然问起这个。幸亏他记xing好,还能回忆起那支曲子,便低声诵道,“侯门深何须刺謁,白云自可怡悦。到如今世事难说。天地间不见一个英雄,不见一个豪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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