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确心存向往,不过理智尚在,容与提醒,“你也知道,倘若去一次江南,花费必然巨大,几近劳民伤财,沿途地方官员还不知摆多大阵仗来迎合。其实京里也有好玩的去处,如果真想散心,不如挑个好日子,我陪你出宫去游览也就是了。”
沈徽一径摇头,想了想答他,“道理是不错,其实我也不过是想多看看,大好河山究竟是什么样子。虽说皇帝富有四海,坐拥天下,其实还不是被困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——金碧辉煌的,死死罩住你。反不如那些在野文人,倒可以江山处处留下足迹,他们眼里的世界,兴许更有趣些也说不定。”
他忽然轻轻笑了,垂目凝思,悠然神往,“都说江山是帝王的,可多少皇帝连治下河山都没见识过。万里江山风月,其实本无常主,唯闲者才是主!可惜,我们都没有那般闲适的好运气。”
第110章 战事
太子既立,国本已定,诸事仿佛又上了正常轨道,不过按部就班运转罢了。
然而才入九月,大宁府却有战报频传,蒙古瓦剌部以大胤减贡使毁马市之约为由,始开兵衅,其后又策反了朝廷雇佣军兀良哈三卫,一时间辽东、宣府、大同战火四起。
小小瓦剌部原不足惧,大同号称屯兵十五万,是以朝廷上下俱都没太在意,不想瓦剌人只是扰边,并未深入大同腹地。然则此时正值秋收,蒙古骑兵来去如风劫掠了一大批粮糙、并人员马匹,百姓苦不堪言,边境被闹得人心惶惶。其后又有前线探报,瓦剌首领率众八万越过yīn山,而镇守大同的韩源却没有能在第一时间清剿,错失先机,便即引发了朝堂之上物议沸腾。
有人趁机提出,韩源消极qíng绪是为西厂曾暗查其虚报军务所致,更翻出数年前容与和王玥赴大同时,bī韩源缴纳兵饷一事。既然不存在贪墨,那兵饷不吝是笔糊涂账,焉知不是有人借着天子宠信,妄加gān预军中事务,犹是寒了前线将士的心。
于是又有人顺着这话,请皇帝调提督太监林容与为监军,亲赴大同督战,甚至将这番调任说得好似给容与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一般。
奏疏摆在容与面前,因事涉自己,披红时也该有所避讳,于是放下朱笔,只等沈徽亲自做一个决策。
沈徽虽未动怒,却是一万个不qíng愿,只要容与一提及此事,他就连声否决,不耐烦地岔开话题。
只是不多日的功夫,终因上奏言及此事之人太多,容与不得不直面话题,“国朝本就有御马监太监出任提督监军一说,如今朝堂上众口一词,皇上不该再回避。”
明明是私底下说话,却连官称都带出来,沈徽摇头不满,“听他们的还有完?这些人就是贼心不死,总盼着你出点子什么事才好。韩源那头也必有问题,此时派你去岂不是羊入虎口?”
容与皱了皱眉,“既知有危险,我自当防范,当日我能震慑韩源,今日必定也有办法。只要他还想要项上人头、顶上乌纱,少不得就要投鼠忌器。西厂这些年暗访了多少官员,那些隐私事都捏在咱们手里。我有把握能说服他积极应战,你若实在不放心,大不了再给我些亲军也就是了。”
沈徽不怀疑他有此能力,可却怀着另一层担忧,“韩源至今不主动出击,不过是想借机和朝廷再要人要钱。我知道你自有手段,可战场上瞬息万变,你没有武艺傍身,刀剑无眼,万一受了伤,前线又是缺医少药,我如何能放心?总之你别想了,我不会放你去大同,此事我自有安排。”
jiāo涉失败,容与只得静待沈徽说的安排,却是于几日后接到旨意,同样委任他为监军,十日后赴登莱一代视察海防。
容与无奈领命,这日赶去兵部衙门jiāo涉公务,出来时天已向晚,想着来不及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去,便命人回宫禀明沈徽,自去外宅将就一夜。
谁知一行人才行至宅门口,忽然斜刺里扑过来一个人,只见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,连脸都瞧不清楚,口中只称,“林公容禀……”
容与身后的西厂番子登时宝刀出鞘,齐齐指向那人,厉声喝问,“什么人,在此意图不轨?”
容与亦翻身下马,见那人抬起头,满脸污秽也不知多少日没洗过澡了,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,凝视半日方觉十分眼熟,果然听那人道,“林公,在下姑苏许子畏,有要事禀告。”
竟然是他!与此人已是多年未见,容与忙将他扶起,一路请去花厅。见他风尘仆仆,先命人奉了茶来,眼见着其人居然如此落魄,不禁心中十分纳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