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们也不想瞒着你,他们死得太惨了,据说没有一个被安葬,全都丢去乱葬岗被野狗吃了……”
贺六深深地叹了口气,眉心挤满了忧愁,“可是副帮主说他们已经退帮,就与我们没有干系,不应该让他们的死影响到你的计划。”
荣三鲤久久都没有开口,沉默地看着斑驳桌面,身上好似落满阴影。
贺六为她倒了杯水,用袖口擦干净杯口才递给她。
她接过没有喝,端在手里摩挲着,低声说:“近期北边有大鱼,多多撒网,一定不能错过。”
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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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小楼算完帐,就抱着账本,坐在门槛上看着永乐街。
黄老头为食客端上粉皮,从他背后经过,探头朝外看一眼,见对面常家饭庄门可罗雀,不由得咂了咂嘴。
“做生意还是要讲良心的,常老板这个人就是太抠门了,出了事大家都不愿意帮他,现在更加没人愿意光顾他的饭庄了……还是荣老板好,为人和气,出手又大方,咱们酒楼将来肯定能赚大钱。”
顾小楼本来也像他一样信心勃勃,但是不知为何,这两天总觉得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想那样简单,靠着大门沮丧地说:“或许吧。”
黄老头凑近他,拍拍他的肩膀,张嘴欲说话,却打出一个惊天大嗝。
顾小楼险些被他喉咙里的酒气熏晕过去,忙掩住鼻子,厌恶地皱起眉。
“你怎么又喝酒了?三鲤不是跟你说过,第二天要做生意就别喝酒吗?”
黄老头赔笑,态度却不以为然。
“你是年纪轻,不知道酒的好处,等以后老了就知道,做什么事都不如喝酒快活。再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,还能喝几年?小先生别计较了……”
顾小楼没心情跟他说话,撇头看着街上,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,立刻起身跑过去。
“三鲤,桂花婶说你去港口了?你去那儿做什么?”
荣三鲤单手提着个鱼篓子,里面装得是几条肥硕鲜活的黄鳝。她勾唇笑笑,眼神平静,似乎什么都没发生。
“这两天送来的黄鳝都是死的,做出来不好吃,我特意去贺六那里拿几条活的,还有一些他待会儿给送来,你记得把帐给他结一下。”
顾小楼看她这副模样,不安的心顿时踏实了许多,点点头,又把账本给她看。
“你让我算得帐我都算好了,看看。”
荣三鲤随手接下,说回去再看,进门时听到一阵敲打声,回头一看,发现常家饭庄二楼的窗户敞开着,有几个装修工人的身影在里面晃动,好奇地问:“他们家在做什么?”
顾小楼答道:“我听别人说,他们因为最近生意不好,想把饭庄改成客栈,打尖住店都包揽……你说他们蠢不蠢?人家因为之前的事不愿意进去吃饭,难道就愿意住在闹过鬼的屋子里么?我看顶多骗几个外地人,还是要亏本的。”
常家饭庄已经开了很多年,如今大刀阔斧的改建,可见已经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。
伙计都遣散了,夫妻二人亲身上阵伺候客人,据说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黄润芝,已经系上围裙给食客端茶倒水。至于常清廷,鸦片抽得更加凶了,几乎整日不归家。
看起来有些可怜,却也是他们自作自受。
荣三鲤冷冷地收回视线,走进锦鲤楼里。
上午一过,顾客盈门,店里忙得不可开交,直到下午三四点钟才逐渐清闲下来。
趁着这个功夫,荣三鲤清点了一下自己和顾小楼的衣柜。他们的衣服都是之前从平州带来的,为了节省空间,只带了厚衣服,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入夏了,还穿着夹棉的衣服可不行。
再者顾小楼个子长得快,眼见着裤子就短了一截,得给他置办点新的。
店里的食物也要想办法保存,她听说美国新运来一批冰柜,空间比之前荣府用的大得多,不光可以用来存放蔬菜和肉制品,夏天或许还能卖卖冰镇酸梅汤,也算一个进项。
锦州城内暂时没有卖,她已经托隔壁街上卖电器和洋货的赵老板帮忙打听了,价格合适的话,就买来一台备着。
荣三鲤在心中盘算好一切,踩着木楼梯下楼,本想叫顾小楼随自己去趟成衣店,不料一低头,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。
范振华站在大堂中央,仰头看着她。面无表情道:“荣小姐,督军大人有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