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说完离开,段瑞金低头看账本,看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翻到下一页。
笃笃笃,有人敲门,段福走进来。
“二爷,家仆传来消息,说城内有些人看不惯五姨太的铺张,组织人去砸她走秀的台子。”
段瑞金猛然抬头,“已经去了?”
“去了,又被巡警给劝回来了,说是不许聚众闹事。”
他微微松了口气,恢复平静,“然后呢?”
“有人认为五姨太组织女性穿比基尼公然出现在大街上,不但有损市容,还有招风影碟之嫌,要去告她。”
他眼神变冷,“谁?”
段福道:“不过是些太太小姐之流,您应该不认识,而且她们已经被五姨太教训了。”
“教训?”
“是的,五姨太抢先一步去了警察局,声称她们扰乱她做生意,现在这些人已经被下了禁令,不许靠近饭店。”
段瑞金忍俊不禁地笑了声,“她还挺机灵。”
别的女人在外面被欺负了,必定哭哭啼啼回家求助。她倒好,反将一军,有点本事。
段福认同地点了下头,“是的,所以出于段家的利益考虑……二爷,您休了她吧。”
段瑞金收敛笑意,冷漠地抬起眼帘。
“你说什么?”
段福不卑不亢,“我们之所以住在寒城,是为了金矿。金矿自百年前就为段家所管理,可是说白了,在寒城咱们仍是个外来户。就算家大业大,依旧势单力薄,又守着这座惹人眼红的金山,树大招风,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觊觎您的位置,巴不得您露出点破绽,好让他们取而代之。在这种前提下,咱们最不该做的就是抛头露面,招人非议。您曾经也是对这点深恶痛绝的,为何现在疏忽了?”
段瑞金缓慢地拧起了眉心,发现自己的确忘记这一点。
但是真的要休掉阮苏?他想了想女人或嬉笑或恬静的脸,毫不犹豫地说:“这是我的事。”
段福摇头,“不,这是段家的事。金矿一直都是段家重要的收入来源,时逢局势动荡,更加宝贵,哪怕禀报老太太,她也一样会让你休掉她。”
段瑞金讥嘲地笑了声。
“什么事都禀报她,你是她派来的狗么?”
段福沉默不语。
他站起身,匆匆道:“今日收工,备车。”
华灯初上,夜色斑斓。
南街比以往都热闹,人头攒动,只因新开张了一家奇特的饭店——吃不起。
“吃不起”名字乃讽刺的中式,老板作风却非常洋派,营业第一天便请来十几位漂亮女郎,在店门口华丽的台子上,踩着高跟鞋走猫步。
她本人也打扮成了华丽的花蝴蝶,站在店门口与人谈笑风生,豪放得像个留洋归来的摩登女性。
如此一位奇女子,谁忍得住不倾慕?
有位观望许久的男人借着询问喜宴上前去,色眯眯地握她的手。
她面上带着笑,抽出手却是一个嘴巴子扇在他脸上。力气不大声音不小,扇出一记脆响,而后说道:“我欢迎诸位进去吃饭,可不欢迎谁都来吃豆腐。”
围观者哄笑,男人也笑,揉揉自己的脸说:“老板娘,你若是肯上台也穿着比基尼走秀,我愿意请一百个人进店吃饭。”
阮苏嗤笑一声,提高音量喊道:“阿升。”
正带着兄弟们在大堂吃饭的赵祝升立即放下筷子跑出来,“什么事?”
“这位大哥似乎对比基尼很感兴趣,你来帮帮他。”
赵祝升被她家厨子的菜齁得喉咙痛,又不好意思走人,正愁没事做,当即招呼了兄弟,活动起拳头来。
男人惊恐地往后退,“别过来……你们别过来……啊……”
过了会儿,一团肥硕的白肉被塞进一套多余的比基尼里,丢到了T台上。
模特们笑嘻嘻地从他身上跨过去,朝台下飞吻,喝彩声如雷鸣。
赵祝升巴巴地跑回阮苏面前,小狗一般讨好地问:“怎么样?我干得漂亮吧?”
阮苏伸出手,他很自觉地蹲下,由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。
“干得好,看在你帮我忙的份上,让厨子多做几个菜给你们吃,不收钱。”
“啊……不要啊……”
阮苏调戏了赵祝升一番,心情畅快,忽觉后背凉飕飕的,有种不妙的预感,回头去看,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,便走进店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