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苏初来乍到,理应谦卑,主动对他们都打了招呼。
商元良和蔼地说:“过来。”
她走到书桌前,发现他怀里抱着一只猫,因为毛色太黑,又懒模懒样地不动弹,几乎与他的黑马褂融为一体。
“从今天开始,你就留在这里做事了,我会让老六为你安排一个办公位,待会儿就带你去。”
“谢谢良爷。”
“往后有需要翻译的场合,你就跟着我去。平日里无事就做些文职上的工作,你看如何?”
他的态度十分温和,并且尊重她的意愿。但阮苏知道,生意能做到这个程度人就不可能不厉害。温和只是伪装,让人误以为他是好人,从而对他死心塌地。
阮苏微笑道:“没问题,有事您尽管吩咐。”
商元良却不再谈工作了,反而关心起她来。
“你说你没留过学,洋文靠自学,莫非家中有读书人?”
阮苏摇头,“祖上三代都是种地的,只是恰好在富贵人家当过保姆,从他家小姐那儿捡了几本书看。”
“你说你有一对儿女,不知其父亲何在?也在晋城?还是……辜负了你?”
阮苏道:“他是好人,可惜薄命,孩子未出生就重病走了。”
商元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展颜笑道:“没关系,人要往前看。你有才能又有相貌,现在来帮我做事,不如我帮你介绍些青年才俊。”
她叹气,“多谢良爷好意,不过不必了……我现在只想多赚点钱,好好照顾他们。”
商元良道:“也好,相信就算为了他们,你也不会让我失望……对了,你叫什么来着?我年纪大了,总记不清人名。”
阮苏看他一眼,垂下眼帘说:“王爱英。”
“唔……王爱英……”商元良笑了两声,“这下我记住了,老六,你带她去找个工作位,跟她介绍介绍咱们公司吧。”
孙老六应声,冲阮苏做了个手势,朝外走去。
阮苏跟在他后面,关门时看见商元良拉开办公桌的抽屉,从那价值连城的金丝楠木书桌里抽出一条小鱼干,满脸慈爱地喂给黑猫吃。
孙老六在催促,她没敢多看,关门走了。
阮苏的位置被安排在四楼,挤在十几个男会计与男文书男经理中间,面积大概就一张书桌与一把椅子,桌上放着一本打印成册的资料,是孙老六要她看的。
“这是安丰成立以来所有资料,有多少家分公司、有什么产业、有多少个烟草销售点……这些你现在用不着,但以后用得着,都得记下来。另外还有公司的规章制度,每天九点准时到岗,六点下班,外出以完成当日工作为标准。工作六天休息一天,逢年过节休息三天,过节时公司会发礼品与补贴,至于你的薪水……暂时按照普通人员的水平支付,若有翻译工作,另加酬劳。”
阮苏点点头。
孙老六问: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我现在开始做什么?”
他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资料,“好好背。”
阮苏捧起资料,朝九晚六地背了三天,除中午有半个小时可以出去吃午饭外,几乎全天候地坐在那把椅子上,连商元良的面都见不着了。
她特意投奔他可不是为了坐冷板凳的,阮苏心底有些着急。商元良似乎感受到她的焦急,第四天上午派给了她一份工作——去南城区的分厂,让他们本月多生产一成的货量。
这是一件有难度的任务。
阮苏这些天里从资料及同事的谈话中得知,安丰烟草总共有四个大厂,其中两个在其他城市,一个在毛巾厂附近,最后一个便是这南城区的分厂了。
每个分厂都有厂长,每个厂都有生产任务。这些年随着香烟在国内的迅速发展,生产量月月增加,稍微慢一点就供不上销售点的需求。而工人与厂房并不是说增加就增加的,因此对于增加生产量一事,分厂素来是不愿意接受。
以前这种事要么让孙老六去,要么让左右逢源说话有分量的老员工去。
阮苏来了才三天,人都不认识就让她孤身一人去做这种事,无疑是对她的考验。
她决心要将事情办好,收拾皮包打算出门,孙老六站在她身边嗅了嗅,皱眉问:
“你喷了香水?”
阮苏道:“没有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