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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过手术室时,值班的医生正跟护士核对着下一场手术的时间,有护士木着脸端起手术中用过的盘子过来,医生对着冲鼻的血腥味毫无好恶,淡淡嘱咐她清理gān净。
一切稍显嘈杂,但又井然有序。
齐郁淡淡地扫过,又迈开了脚步。
一个人无论站得多高也还是一个人,哪怕仅仅只是一场病痛,就能把一个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人彻底打倒。
孙老爷子接下来的日子,只能在小心翼翼的疗养中度过。
这个消息,无论是对表面平静的孙澈,还是即将清醒的老爷子来说,都是一个灰败的结果。
第二日,老爷子醒过来之后,首先把管家叫进了病房。
过了一会儿,陈管家拉开了门,欲言又止的看着孙澈。他朝他示意了一下,指了指房门。
孙澈沉着脸,默然地站在一边。
陈管家叹了口气,最终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,什么都没说。他是看着孙澈长大的,这样的举动并不显突兀,反而有种长辈对着晚辈的关怀。
一瞬间,孙澈仿佛明白了什么。
他推开了房门。
孙澈并不常来医院这种地方,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太浓,让他不禁皱了下眉。
孙老爷子被厚厚的chuáng被围住,倚在身后竖立的靠垫上。
曾经硬朗的身子骨被宽大的病服一套,陷进棉絮里,处处都是凹陷。 唯有那双对着孙澈的眼睛,苍老而又智慧。
孙澈拿了椅子挨到chuáng边坐了下来,他们很久都没靠得这么近了,这样近的距离让两个人都感到一些陌生,却又出奇地融洽。
“好些了吗,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老人摇了摇头,脸上有了些笑意。
孙澈垂下眼,“手术之后需要好好休息,今天一过,他们两个就能出来。后续的事,你也别操心了。等这事了了,我陪你飞一趟加拿大,那边的环境不错,很适合疗养。”孙澈看着老人的侧脸,静静等着他发话。
供氧器里chuī出来的风,使得老爷子转过来的头顶有白发微微晃动。
孙老爷子头点得并不明显,这样的姿势限制了他许多的动作,“加拿大那边我已经让老陈去做安排,这点你不用担心。”他的声音嗡嗡的,模糊而gān涩,“出院之后我要回去一趟,有些东西,也是时候jiāo给你了。”
孙澈应了一声。
老爷子看了看这个孙子,在孙澈低头的刹那,眼底神采尽收,一片灰寂。
他将手抬了起来,忍住那声叹息,末了,也只轻轻覆住孙澈的手背。
“我果然没看错,你没有让我失望。”顿了顿,他轻轻道,“这个担子,你既然挑起来了,我希望,也能由你继续挑下去。你父亲,和你大哥,还有整个孙家,也许都得指望你。我一直都不gān涉你做自己想做的事,现在,你肯不肯答应?”
常年养尊处优,却依然抵不过岁月骤袭,孙澈盯着那只手,老人的手指已不能很好伸直,手背打皱,皮色很深。原来人老了,连掌握都能缩小。
孙澈半天也没说话,孙老爷子嗓音沉了沉,“无论你最后要做什么,想做什么,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:孙家,绝不可以垮。”
他其实并不想说这番话。要将一个家族托付给这个孙子,他虽想过,准备过,但起码不是现在,不是在孙家风雨飘摇的时候,也不该在只有惨白墙壁的医院里,更不该是他láng狈得不受控制之时。
他被孙辈目击着,与时间竞争,然后溃不成军。
可再多遗憾,也只能叠放起来,在无人望见的异国他乡,驮着冬日,背手兴叹。
孙家,终于要到易主的时候。
来接孙志的车是一辆不显眼的黑色奥迪。
孙志站在门口眯着眼,不适应外头突如其来的光线。
他从前是绝不会坐这种车的。车门打开的一刹那,没刮胡须的脸在玻璃窗上一闪而过。
司机老王对着他笑:“大少爷,接先生的那辆车十分钟前已经开走了。这是借我侄儿的车,您先将就将就,二少爷说这个时候不宜张扬。”脸上的歉疚表情跟口中的语气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坐进车的孙志注意到了老王的用词。
“二少爷说的?”他眉梢一沉,抬手制止老王关门的动作,“老王,带电话了吗?”
“带了带了。”老王应和着,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电话忙不迭递了过去。
人就是这样,看到别人落魄,自己心里就会油然而生一股凌驾于上的优越感。但当那人在你面前瞬间夺回了气势,你又得马上找准自己的位子。
“需不需要替您拨号?”老往弯下腰探进半个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