师门飞升之后(96)
而现在,他的光,却看向了他。
他听见了他的光说:“我喜欢你。”
你不应该喜欢我。他心里想。
“我也是。”他如是说。
卫执约终于听到了那个回复,就像是在苦海中煎熬了数万年,最后终于得到了一个赦免机会。
宽恕,却又悲哀。
他想,我怎么可以这么卑劣?
他就像一株向阳的植物,努力生长着,展现着最优秀的那面,却将丑陋的根茎深深埋于地下。
那是让他能继续活着的生机,更是那在日光下便会灰飞烟灭的最隐秘的爱意。
那是最卑劣的畸恋,一旦见光,便是万劫不复。
可如今,他却死死抓住师兄的失误,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曝晒在阳光下。
陆望予曾经问过他:“执约,你最近怎么了。”
他总是避而不谈。
因为他怕他会卑劣地乞求。
我那么喜欢你,你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。
可如今,只是因为一个不算吻的吻,他就像是濒临溺死的旅人,抓上了一块救命的浮木。
也许,师兄有一点点喜欢我。
我想与他在一起。
我不甘心。
哪怕是错的,哪怕只是可怜,也求求你看我一眼,施舍我一点点的爱意。我便能不遗憾,不退缩,继续孤注一掷地往前走。
可真正得到了那个回答,却让他难过得想要落泪。他还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,他逼了师兄。
他本来以为,哪怕是假的也够了。
但是人总是贪心的,没有的时候,便想得到。一旦真正得到了,却又不再满足了。
卫执约颤抖着抬起头,他的眼角微红,死死地忍住了欲落的泪。
他虚虚搭住师兄的肩,害怕他会抽身离去,更害怕会压到他背上的伤口。
他哆嗦着将唇轻轻覆上,虔诚地像是一个信徒为他的神灵奉上祭品。
他献祭的是自己的心,只是盼望着,神灵落下的目光能再停留得久些,看尽他的诚心,看透他的爱恨。
至少这一刻,无论真假,你是我的。
他们都没有经验,但只要简单的唇齿相交,便足以越山海,诉尽爱意。
陆望予轻轻在他的唇畔落下一吻,眸中满是认真与专注,再次一字一顿地回答道:“我也是。”
两句的我喜欢,便是两次我也是。
卫执约笑了起来,眼角的泪却落下,他小声地确定道:“我们,是在一起了吗?”
陆望予伸手抚去他颊边的泪痕,缓声肯定:“当然,我们一直都在一起,以后也不会分离。”
就算要分离,你也要看遍世间美景,走遍山川河流,做这世上最无忧的人。
正如陆望予说的那样,他们一直都在一起。
两人心意的互通,没有对任何事情造成影响,仿佛他们就是天生合拍,就是命中注定。
只是在平平常常的相处中,多了几分温情,添了些许如丝如缕的暧昧。
执约就像是守在糖糕铺旁的孩子,眸中亮晶晶地缀着星光。
他总是会安静地望过来,眸中澄澈,却透露着一丝不可言说的隐隐期待。
这时,陆望予便懂了,糖糕铺的老板便会主动笑眯眯地满足他小小的希冀。
他会在他的眉间,颊边落下一个轻吻。无尽温柔,无限爱意。
懂事的孩子在不经意间地窃到一口甜,然后笑得眉眼弯弯,乖得不得了。
时间仿佛停留在了这一刻,温馨却又波澜不惊。
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去提,那依然悬挂在脖颈上锃亮的刀刃。
他们都默契地故意忽视,那最悲哀的一件事。
一相爱,便要分离。
可时间永远是最无情的刽子手,它不会因为爱而驻足,更不会因为众生悲苦,而有一瞬怜悯。
它只是一丝不苟地推着沉重的车轮辘辘前进,碾过繁华,踏碎所有伪装的盛世安稳。
陆望予背上的伤微微愈合,他们还是被重新推回了,那个硝烟弥漫的生死战场。
半日闲,一晌欢。
终究不过是水中月,镜中花。
苍山封锁严密,当下最为可行的计划,便是由陆望予去牵制住苍山的敌人,卫执约带上图纸,趁着动乱悄悄潜行,一鼓作气冲入苍山。
只要冲破了这层封锁,径直入了苍山,瑶阁便再也无计可施,容晟府的委托,也能完成了。
正如涂凡真人曾说过的那样。
只管离去,莫要回头。
卫执约默默地将额头抵了上去,他闭上眼,感受着自己的心跳,缓慢而坚定。
他听见自己轻轻说道:“那说好了,我进苍山,你就飞升。”
陆望予微微抬头,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。他眸中含着最温柔的笑,仿佛将对这个世间所有的柔情都用在了这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