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要让沈御岚再也忍不住、让不开、避无可避,他要让这个人看到飞蛾成灰、南墙不倒、苦难终将换来苦果, 在最深的泥潭里挣扎痛苦,绝望嚎哭。
然后扼住他的喉咙, 问他。
知道错了吗?
有咒文从手背浮现, 一路蔓延至手臂, 散发着暗光。
洛修偃认出了抑灵咒,又是震惊又是唏嘘, 喃喃着历史难道终将重演?
乐正白抬眼看去,嘴角噙着冷笑。
每当他心境动荡, 引得魔气游走,或魔心有了破绽,或顿悟些许即将突破时, 抑灵咒便会突然浮现,强行将一切压制回去。
若非有抑灵咒在身,他或许早就走火入魔,也或许早就修为进阶了。
陆虞当初是为了留在世间,不成人魔而给自己下了抑灵咒,抑灵咒于陆虞而言,永不解开才是存在的意义。
他却是为了静静等待抑灵咒达到临界点,最终解除的那天,而下的抑灵咒,这咒纹留在他身上,每一日都是韬光养晦、引而不发。
他不会是第二个陆虞,沈御岚也绝不会是第二个容霜。
洛修偃说,顾安道修补霜绝,以修士为炉鼎炼化,目的是为了复活容霜。那个疯子坚信容霜的魂魄便是霜绝器灵,只要动用邪术,便能用名为沈御岚的容器,唤回容霜亡魂。
顾安道下得一手好棋。
乐正白调息了片刻,抑灵咒便恢复黯淡,再次隐去。
系统提醒着,若沈御岚身死,本次穿越任务也将判定失败,宿主被强制驱逐后,也会死。
同生共死,听着倒是浪漫。
可浪漫不能当饭吃。
乐正白动身追去,沈御岚还穿着他的衣服,衣服上带着层层符咒,如预料中那样,凭借这个估算方位,再容易不过。
一路上,那问题已在他的脑海里翻来覆去,念了许多遍,可能会听到的回答,也随着在他脑子里来回猜了这许多遍。
乐正白一步步走过去,脚步无声而沉缓,心中已经压抑克制到了极处、早已不似最初那般汹涌的情绪,仍是吓到了沈道长。
他说:“若是知道此去出云山,会丢了性命,沈道长也执意要去吗?”
——若是明知前方只有苦果,你也不肯回头吗?
如此的话,便不拦你。
乐正白很有原则地等着答案,只要沈御岚不是自愿往刀口撞的,他就将那刀子踩碎。
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,从他成为黑鸦魔君的那时候起,他便随时准备好了迎接一个幡然醒悟的沈御岚。
哪怕是亲手将人推入更深的痛苦中时,也随时等着,从未怠慢。
此时正是斜阳埋土,只剩最后一缕红光之时,沈御岚站在他的影子里,眼眸太过清澈如清潭,叫人一眼能望到底,也招式着那份不加遮掩。
不加遮掩,不加防备,一切都□□裸写在那里,让乐正白想起,那晚若沈道长一直醒着,是否也会像这双眼,对自己的□□无防坦然处之。
然后那眼中的清潭忽然荡起了涟漪,沈御岚并未犹豫便想到了答案,未语先笑,
“宗主,人怎么可能知道将来会如何呢?”
这样一句话,换了旁人来说,定会显得有些嘲弄,可偏偏叫沈道长说了,干干净净,只留下字面意思。
乐正白的问题,本就无从答起。
“没想到,沈道长也会说出这样的话。”
沈御岚答非所问,乐正白意有所指。
一个重生了无数次,依靠着前世记忆经验,推算事件发展轨迹已经成习惯的人,竟亲口否定了预测将来之事的可行性。
沈御岚叹出一口气,摇头道,“贫道能够悟得此理,全拜近来的一系列变故所赐,天道无常……贫道也曾自以为能窥探天机,终究是狂妄了。”
乐正白登时觉得被噎了一口。
故意捣乱,让沈御岚彻底失去信心,不再相信前世记忆的,就是乐正白自己。
他这是……被自己挖的坑给绊了?
好巧不巧,沈御岚什么时候明白这道理不好,非要现在把这道理搬出来堵他,偏偏又不是为了堵他才说,而是真心感叹。
乐正白心情有点复杂,试探不成,接着说道,“沈道长非去不可?”
沈御岚:“不去,便会夜夜难安,生出心魔。”
乐正白心想,你连‘魔心’都种下了,再多个心魔,不是正好?
“本座今日便告诉你,沈道长去了出云山,便是必死无疑。”
沈御岚正要反驳,将那天机难测的理论再翻出来,便又听乐正白继续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