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欢点了下头,云海大师恭敬地为她引路,走了没两步清欢突然停下脚步,对云海大师说:“那个人,你给她相个面。”
指的是于丝丝。
云海大师看了一眼,道:“颧骨高起,印堂凹陷,不得良人,一生孤苦。”
竟与先前清欢所说不差分毫!云海大师甚少与人相面,可一旦相了,就绝不会出错。于丝丝一听,被刺激的险些晕厥过去,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了。就连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惊诧的表qíng,什么时候……云海大师相面这种千金难求的事qíng,竟然成了一名少女随口的要求?那之前挤破头求见大师一面的他们又算得上什么?
“清欢!”
听到有凄厉叫声传来,清欢回头看去,赵氏已泪水盈眶:“不要走……不要丢下娘……不要走……娘想了你好久好久,你若是走了,娘要怎么办?”
齐恪齐彻兄弟分别搀扶着她,若非他们兄弟俩,赵氏现在已经扑上来要拉住清欢不让她走了。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,能让云海大师毕恭毕敬之人,这少女是第一个,所以她是谁?她为何出现在这里?她究竟……是什么来头?这些问题每个人都想知道,可惜谁都不敢问,也不能问。只知道连云海大师都要敬畏之人,于他们,大概也是神佛般的存在了。
云海大师年岁已过百,一心向佛,人人都说他是得道高僧,日后定能修成正果,便是皇帝见了他也十分尊敬。然而今日他却对着一个少女自称小僧,实在令人费解。只知道再看向清欢的时候,谁也不敢带着轻视了。
“齐小姐……”太子也不由自主地上前,“你要去哪里?”
“太子殿下,你我无缘。”
她淡淡地说。
云海大师轻叹:“世人皆信鬼神,然神现世,却不得知,可笑否?可怜否?”
语毕,竟与清欢化作一缕光,消失在众人面前。
就仿佛来时一般,飘然而来,翩然而去,不留丝毫痕迹。
赵氏嚎啕大哭,其他人也都怔愣当场,不知是谁说了句:“神仙下凡!是神仙下凡吗?!”
竟带着朝天跪拜起来,就连皇帝都不觉软了膝盖。如今想想,那少女浑身仙气,尊贵绝伦,怪不得……自己方才还想当着神仙的面耍赖……想到这里,皇帝的脸悄咪咪红了起来,希望大神不要怪罪,不要怪罪啊!
清欢拎着老和尚到了一处风景甚好的山峰,二人席地而坐,她才问道:“现在你可以说了,早点告诉我,我还要回去一趟。”
“是。”云海大师应道,“您应该瞧得出来,小僧已然圆寂多时了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都说云海大师长命百岁,可算起来今年也该百岁有余,再加上近些年你不曾出现,只在百花宴前几天主动见了国公府的人,想来是已经死了,留在世上的不过一口气,这口气咽下去,才算是真的死了。”
云海大师轻轻一叹:“小僧已非尘世中人,之所以留了一口气,是因为有责任未了。小僧早就知道,有朝一日,您会出现,向小僧要一个问题的答案。”
清欢看向远方,他们坐在山巅之上,身边围绕着轻柔的风,因为山峰太高,一眼望去,山下的村落集镇,小的如同蚂蚁。而山峰之间云雾缭绕,身处其中,正如身在仙境。“世人皆想长生,你想么?”
“小僧也是凡人,自然也想。”云海大师笑起来。“只是生死有命,倘若一定要死,小僧也不会qiáng求。”
“可总有qiáng求之人。”
“那位……寻得长生之法,却并未长生。因为他晓得,在您离去以后,长生不过是漫长的苦痛。”云海大师念了声佛号,“小僧不才,只守得一寸心,如今您降临现世,便将此物jiāo还与您。”
说着,他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,将其中颜色最深的那颗取下,递给了清欢。
“这是小僧并本寺历任高僧传承而来,等待有朝一日jiāo还您的。”
清欢将佛珠接了过来,小小一颗,圆润而清香,她握在掌心把玩片刻,神色并无太大变化,“既然东西已经jiāo给我了,你便去吧。”
云海大师双手合十,慢慢将头垂了下去,再也不动了。
清欢摊开掌心,端详了片刻。那佛珠不会言语也不会动,只安静地栖息在她掌心,偶尔有风chuī来,便在她掌心轻飘飘打个旋儿。她的思绪突然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,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未免太老了些,经历过的事qíng竟都要不大记得了。就好像她从来都不理解,忘川河里那些失去神智日日挣扎不休的鬼魂,为何不肯放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