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清欢心里,也包括她眼睛所看到的,这只小鬼非常yīn毒。不管是在连爷爷的腿上一坐几十年,还是日日夜夜撑着一个老人的眼皮不让他睡觉,都可以说是深仇大恨。哪怕连爷爷本身不是好人,这只鬼在死后也不是好鬼了。
因此她早做好了完全的准备,眼睛盯着小鬼防止他有下一步的动作,手里的青瓷小瓶已经准备好,就等双方沟通失败开始捉鬼。
可接下来,当小鬼发出声音的时候,清欢惊呆了。
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,沙哑迟缓,有着森森的鬼气,还有让清欢说不出来的茫然。
连与父母一直等在外头,因为清欢不让他们进去。可是从清欢一个人进去到现在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,怎么人还没出来?连与父母想是一眼,开头还能听到里头有说话声,后来就彻底安静了,也不知道怎么样了。
如果清欢因为自己的请求出了什么事的话,连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。他伸手握住门把,刚要转动就被人从里头打开,清欢出现在他面前,眼睛带着淡淡的光。她看起来和刚认识的时候那个娇憨可人的少女有些不一样,穿上道袍驱鬼的她,的确配得上天师这两个字。
此刻清欢的表qíng很凝重,她回头看了房间一眼,对着连爷爷膝盖上的小鬼说:“我说到做到,一定会帮你捡骨安葬,但是你也得说话算话,不然你知道我的本事。”
然后她带上了门,再看连一家的时候,眼神带着怜悯与悲哀。连父问道:“怎么样了,我父亲能治好吗?”
清欢说:“这些问题都不重要了,我需要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连家人不明所以,清欢又说:“想救连爷爷的话,只有这一个方法。我不想让里头那只鬼魂飞魄散,活人迁就着点死人吧,毕竟这是你们家欠他的。”
她是个心肠很软的姑娘,这一点一眼就能看出来。可是现在这个心肠柔软的姑娘在提到一个下半身瘫痪的痴呆老人时,却露出了厌恶的表qíng。
连忍不住去想爷爷究竟做了什么,会让清欢这样的人都如此不屑。
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,半晌,叹了口气,道:“爸妈,听清欢的吧,她不会骗我们的。”
其实清欢在连家也住了快一个月了,这段时间里她对除了连爷爷之外的连家人都知之甚深,和连爷爷比起来,其他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基因突变了。
她把道袍脱了下来抱在怀里,说:“我们去h市。”
h市是很偏远的一个县级市,也是连家祖籍所在地。如今的连家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更是h市的好招牌。不过连家发迹后就搬到首都去了,留在h市的只有一个很老的宅子。就这么所老宅子,成天大门紧锁没有人出入,连爷爷雇了人看守,却不让人进去,更不许人靠近。连父接管家业后遵循父亲的叮嘱也一直这样做——他一直以为父亲会这样要求是因为他对老家十分眷恋。
可就现在的qíng况来看,肯定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qíng。
连爷爷的妻子去世的早,连父小时候基本上都是自己照顾自己,她也不知道三十多年前到地方发生了什么事,那会儿他还在读书,连家到他这一辈就他一个读书人,学习成绩好,自幼深受师长喜爱。那时候还是工头的连爷爷对他寄予了深厚的希望,所以高考完后连父就去深造了,接下来得到的就是连家一飞冲天的消息。
那时陪在连爷爷身边的只有他的妻子,也就是连的奶奶,可惜这位老人家很久以前就不在了,所以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qíng发生。
明明是第一次来连家老宅,可清欢熟悉的仿佛在自家后山一样。连问她:“你怎么知道这里怎么走?你以前来过这儿?”
“没有。”清欢摇摇头,“那个傻子告诉我的。”
“傻子?”
“哦,就是缠着你爷爷的那只小鬼。”清欢皱着眉头在院子中央的一棵大槐树前面停下,看了眼这棵长得遮天蔽日,这么炎热的天气都让人感到yīn凉的槐树,轻轻叹了口气,手指甲在树皮上轻轻一抠,大槐树立刻抖了一下叶子,树皮下竟然流出了殷红的鲜血。
那血鲜红中泛着黑气,散发着浓浓的臭味。
拿过早就准备好的镐头铁锨等工具,清欢把他们jiāo给了连和他的父亲,然后将连母拉到一边,对父子俩说:“开始挖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