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曼虹猜了出来,“是不是陈先生?你这个孩子,赶紧叫他上来坐,怎么好让他在楼下等着呢!”
坐下没多久,黄鹦又得起身去开门,随着她的后退,男人的皮鞋一步步踏进来,侧面的五官和灰呢的大衣外套走入室内光线里。他微笑,“虹姨。”
肖阿姨与她的女儿偷偷交换了眼神。
黄曼虹招呼他,“快坐快坐,我再去下碗面条……”
“他吃不惯味太重的!”黄鹦拦下说道。
“这样啊,那我切点水果……”
黄鹦又说道,“别忙,姑妈你坐着吃面,我去给他切。”她进厨房前,转头对他说了句,“你随便坐。”
洗青枣的时候,黄鹦顺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个,听见外面姑妈介绍了肖阿姨她们,男人没出声,她吐了枣核儿,在咕噜咕噜滚着枣的盘中,放上整颗杨桃和水果刀就出来了。
黄鹦把盘子搁在茶几上,人坐在陈宗月身旁,捡起杨桃和刀。杨桃按在盘中,当当两刀,切掉头尾。姑妈瞅着她说,“你这面才吃几口,就不吃啦?”
她捧起杨桃,平平地削五角的棱,回答着,“不吃了,留着肚子装爆米花。”
肖阿姨默默地抽了几张纸巾,递到旁边的女儿眼皮底下。蒋婷动作一顿,便放下了筷子,接过纸巾擦擦嘴。肖阿姨故意问着,“怎么,吃不下啦?”
黄曼虹被桌上的声音拉回,开腔道,“吃不下就不吃了,去跟黄鹦一块儿看电视,吃点水果。”
蒋婷得了母亲允诺的眼色,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,眼尾悄悄打量着那个男人。
之前对黄鹦的丈夫仅在想象中,可能是个肥头大耳的富态模样,也可能是尖嘴猴腮的商人相貌,没真正见过,今天见到他是不年轻,但也不老不丑,更甚是日角珠庭的英俊,威而不厉,还拥有着挺拔的身姿。
蒋婷冷不丁唤道,“姐姐……”
黄鹦刚切下一片杨桃,举着刀瞧她。陈宗月也转过脸望着她,纯粹是好奇这一声‘姐姐’。
“明年我就上大学了,也想读新闻系,能不能偶尔找你聊聊天?如果实在不方便,就……”蒋婷着急了下,又越说声越小。
无论黄鹦多年轻多漂亮,也是娶了进门,没什么新鲜劲儿,听说香港那边的富豪流行养着好几房小太太,可以为家族开枝散叶。她妈妈早就从黄曼虹那里套出,黄鹦的肚子没动静,该不会是下不了蛋?若真是这样,她更应该大度一点。
只要有机会接近这个男人,就是各显神通……
“不行。”
黄鹦才不管她醉翁之意在不在酒,随心而直白的说着,“我不喜欢你。”
蒋婷愣住半晌,竟然当着她妈妈的面就给她难堪,她茫然的红了眼眶,抿起嘴唇低下头。
黄鹦嗓音原就细细如雨丝,配合着电视机声,黄曼虹不知道是真没听见,还是装没听见,可肖阿姨是听见了却没办法以长辈身份,批评她两句,谁都不敢得罪的人物还坐在那儿,指望他能说黄鹦几句。
然而,陈宗月闻言就是轻笑了声,听着倒像是觉得很有意思,是以,他不认为黄鹦的性格有什么问题,即便有,也是靠他盲目偏袒造就出来的。
下午,他们到了上海大剧院,在飘着爆米花香气的影厅里,大荧幕里放着电影侏罗纪公园第二部。
好奇怪,黄鹦总感觉自己看过了这部电影,而且还是跟他一起,她转向陈宗月,将爆米花从希望被亲吻的漂亮嘴唇移下,等他察觉,凑近眼前,在她的薄唇上,无声地印了下。
冬日寒风刺面,奄奄的冷着,最适合饮杯热茶。
纤薄的身影穿着钻石绒的桔红色长外衣,踩着茶楼的木梯上楼,手里捧着托人从法国带回来的香水,捏了下气囊,喷在腕上,自己嗅了嗅,再偷偷摸摸靠近男人背后,踮起脚,手腕环到他脸前。
“你闻闻……”
陈宗月托着她手背,鼻尖和上唇都碰到她的腕,松开,认同地点点头,继续喂着笼中的小鸟儿,逗弄它。
黄鹦微扬着下巴睨这只鸟儿,突然扶着耳朵,“你听——”
他被她吸引转身,不明何事的看着她。
黄鹦神神秘秘的望向窗外,又望向他,“外滩的钟声响了。”
陈宗月失笑,搁下镊子,握起她细腕带着坐下,坐在他的腿上。
黄鹦环着他脖子,捏着他衫中间纽扣不平整的地方,一只酒红的皮鞋尖蹬着地板,不经意问说,“鸟儿的寿命有多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