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春+番外(32)
碧泽半睁开眼,一时竟不像醉着,他说:“太冷,来睡觉。”
说罢,他又合上眼,鼻梁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,像是真睡着了。松霖伸手碰碰那片阴影,不是独自在山里住过几百年吗,怎么忽然便觉得冷呢?就不能再深究一下吗……笨蛇。
又笨又懒,徒惹人烦忧。松霖这样想着,温柔地吻在了醉鬼唇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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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一,不准说我秃!第二,”大白鹅高傲地扬起脖子,“请叫我霸道总裁鹅!”
第36章
前几天去邱华宗家时还热,近来忽然降温,早上看着还好好的,临近散值却飘起雨丝,凉悠悠地从窗户飘进公堂,沾湿纸张。
天阴沉沉的,小吏关上窗之后就更暗了。也冷,气温降得厉害,每落一点雨便带走一点温度似的。这时节,天黑也快,下一会儿雨隐隐已经有暮色。
同知收拾好东西,感叹幸好他早上出门时,家里的母老虎叫他带了伞,又问松霖有没有伞。
松霖家里的公蛇不贤惠,没提醒他带伞。只道这雨下的不大,应该也下不久,同知快快回家,免得挨母老虎的骂。
秋雨缠绵,安安静静地下。松霖留在公府处理事务,天已黑了大半,这雨仍未歇。想来只得冒雨骑驴,大约别有风味。
又想到碧泽,应当……不会傻到在树上淋雨。松霖忽然归心似切,草草地收拾桌面,有小吏进来,说门口有人找。
这个时候,不知什么事。松霖捏捏眉头,起身去看。
雨里黑得紧,尤其从光亮的地方走出来。松霖在看见人之前,看见的是一盏灯,一盏烛火在漆黑的夜里黄澄澄的亮着,照亮了来人的半张面孔,和骨节分明的手——是碧泽。
雨丝朦胧,光晕也模糊,手提灯盏、撑着伞的人影简直像一个梦。松霖站在台阶上,看台阶下的碧泽微微倾斜伞面,与他视线相接:
“回家了崽崽。”
松霖应一声,钻到伞下与他并排站着,明知故问:“只拿了一把伞?”
“嗯。一把够了。”
他们同撑一把伞,在雨里往家的方向走。雨落在伞面上,发出细微的声音。四周都黑,唯有一盏提灯照亮前路。
好像世间只有他们两人,这雨一直下,他们便一直并肩走着。
……早十多年,他们一起住在山里的时候,若是傍晚他未归,大蛇就会去接他,像所有野兽保护幼崽一样,在山林中准确找到他,引他回家。深山中蛇蚁野兽众多,碧泽一双绿莹莹的瞳是唯一让他安心的。那时他还小,碧泽一手牵他,另一手别扭地撑伞。
走过树下时,一大颗水珠从树叶上打到伞面,啪嗒一声,惊醒了松霖。
“毛驴!忘了牵上它。”
“怎么办?”碧泽侧头看他。松霖被专注地看着,笑起来:“不管它……明天再说。”
他凑过去吻住碧泽——美色在前,先亲为快,谁管毛驴!
他们兀自在伞下亲得缠绵温热。松霖不由想到:多好,幼时为他撑伞的人,现在仍为他撑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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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佘大人?”
松霖僵了一下,与碧泽分开唇,转头声音来处:“王阿姑,这样晚了,不知什么事?”
天差不多黑尽,下着雨,又在伞下,她应没看见。
“大人折煞我也。”妇人指一下脚边一头小羊,“家里的小羊乱跑,刚找到勒。”
“好漂亮的小羊羔,找到便好。天黑路滑,我们送阿姑一程吧,从前阿姑对我们兄弟百般照拂。”
王家阿姑从前逢年过节总送他们东西。
妇人笑着摆手:“多谢大人好意,但不必喽!我男人就在那儿呢。”说着朝不远处一指。
松霖笑着与妇人道别,他们分道扬镳,小羊羔的叫声渐渐远了。碧泽偏头问他:“在怕什么?”
松霖呼出一口气,调笑道:“我怕她撞见我们‘兄弟乱伦’。”
“她没看见。”
松霖短暂地露个笑,沉默地走。碧泽不善于应付凡间人情,也只沉默。
这样沉默地走了一阵,快到家时,松霖忽然开口:
“其实我试探出来了的,她的确没发现。但我还是怕……我怕她看见你,发现你十数年不曾改变。我怕、我怕任何一个人发现你……”
碧泽抬手抚他的脊背:“不用怕。小泽,没什么好怕的。”
松霖只是缓慢地摇头。
碧泽不怕,他可以随时退回深山之中,他不在意。可松霖没有退路,只想留他——他怕的是留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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鹅总喝着八二年的拉菲,吃着八二年的火腿咸鱼,并感叹:“尊贵如我啊!”
第37章
雨后,天气越发冷下来,一天更比一天冷。到暮秋时,已加过两件衣服。桃树凋零了大半树叶,大蛇盘在枝上,藏不住,一眼就能发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