丑夫(17)
这次出门,一路上都没惊扰地方官员,吃穿用度皆是白显从京都带出来,我醒了以后他经过街市又去采买一些熟食和便衣。
我不知道如果我一直没醒,白显守着我要怎样走完这漫漫赴疆路,下雨了没人和他说话,天晴了也没人陪他赏景,就是整休进食也是一个人冷水就干粮……
我看着他正在忙碌的背影,心中半是欣忭,半是酸苦,洗衣淘米、一日三餐,不过寻常,可和意中人在一起却是别样的滋味绵长。
当下,我便暗暗起誓,以后凡事多思绝不让白显担心,要和他安安稳稳过完一辈子。
见白显提着锅炉走过来,踩着我心跳的鼓点,一步一步,离我越来越近,我一时情动,不假思索说出了心里话——
“白显,这次去北疆,我们一起去拜一拜阿姆阿爹吧。”
白显怔在了原处。
“我们拜了天地,还没拜高堂。”我弯起眼睛注视他,小声地说:“我为你准备的聘礼,很丰厚的,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满意。”
“莛郁……”白显唤我。
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的说:“如果二老不满意,那就做我嫁妆。”
“阿姆前几天托梦给我了,”白显摇摇头,“阿姆说,他们都很喜欢你,让我带你到我的家乡看看。”
我心下一跳,瞪着他:“你都不告诉我。”
闻言,白显笑了一下,似乎还有些羞涩和窘迫,半晌才吐出一句“我说过了”。
“什么时候?”如果有,我绝不会忘的。
“你刚醒的时候。”白显道。
当我绞尽脑汁去想,我刚醒的时候?那是我们说了哪些话?
终于记起在我往他手上写字,问他要赴何地时,他说过要去他的家乡——北疆,可当时我还以为他要去娶妻,并为此难过了好久。现在,听他重提旧事,顿时只觉面红耳赤、尴尬万分。
白显才不管我尴尬呢,话才说完,他就提着锅炉架到火上。等他把大骨倒进去煮,合上盖子,加了柴火,才快步走过来陪我。
他坐在我身侧,不讲话。
“抱抱我,我都说要娶你了。”我略带埋怨地道。
下一秒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我伸手抱紧,把脸埋他怀里蹭了蹭,“是娶是嫁,只要是你就好。只是,你我皆是男儿身,父母也许会有芥蒂,可我不要与你分开,百年之后,我们再去寻他们,跟他们告罪,嗯……那时我们也不用分开……”
我说了很多,被山川草木偷听了不少,微风徐徐吹来。
“好。”白显低声应着,抱着我转身挡住了风。
第17章 一对苦情人
一路走走停停,到北疆已是立秋时节,草原上的花开了,连绵的高山披上了金装,异于南国的风情。只是我急着赶路,没了欣赏的心情。
进入北疆境内,白显的身体每况愈下,开始的时候只是嗜睡,到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,偶然醒来也是从梦中惊醒,醒来唤我,若是得我应,他便安心闭上眼睛又睡过去;若是得不到回应,他会强撑着爬起来到处找我。
那一次,我外出捕猎(粮食所剩无几),彼时白显还在昏睡,我担心草原上的狼群就马车外设了很多陷阱,但我回去时却看到白显跌坐在陷阱处,满手鲜血,一动也不动。
我喊他,他似乎未曾听闻。直到我跑过去抱拖他出了陷阱,他才回过神,双手紧紧抓着不让我离开半步。
“白显。”我贴白显的脸颊,手上小心地处理他掌心的伤口,等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,才敢让眼眶里的液体无声倾倒。
鼻腔间全是竹香,我终于理解了白显当初的痛和怕。
我从母后自缢那一刻起,就再未这般惧怕过,可如今我怕,真真切切,恐惧如蛆附骨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白显再不寻医就会彻底睡过去,我也会彻底失去他。
此事之后,我再不敢离开白显半步,白天赶车,夜晚抱着白显休息,渴了就喝山泉水,饿了干粮嚼着药材下咽,剩余精粮细面分成几十份,一点点煮成粥喂白显……
相比白显,我绝不是一个体贴的伴侣,如今调换了身份,更觉自己无力。
白显半梦半醒间,也是在安慰我,“莛郁,我没事。”
“我们很快就到药庐山了。”我看这天蓝草绿,美得晃眼,我又吻了吻白显的唇,小声地和他继续说着我的愿景。
我们不回京了,就留在北疆,在他的故乡盖一间小木屋,围上篱笆种菜,养十几头牛羊。
春天,清澈的黄河水玉带般绕门而去,等待了一冬的梨树枝头探出花苞时,我开始酿酒,白显打下手;
夏天,篱笆院里草木葳蕤,寻几株能食用的做下酒菜,不能食用的拔了喂牛,我们随着羊群去草甸上生活一季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