提起这事,张松年一脸愤愤,捏着拳头的手咯吱作响。上回就因为徐广进想调戏他儿媳妇,他儿子为了给他媳妇出气,把徐广进打了一顿,却遭到对方带人毒打,躺在炕上半个月也没下床。这还不是最惨的,等伤好之后,徐广进故意报复,明明他儿子能挣十个工分,却让他儿子捡麦穗,挣五六岁小娃娃才能挣到的工分。别提多气人了。
林炎城看了眼徐广进,在张松年耳边小声道,“想打他,月黑风高夜,有的是机会。何必大白天动手呢。”
张松年一愣,反应过来后,点点头,“你说的对。”反正这人不正经,勾搭那么多寡妇小媳妇,如果刚刚他没有发火,徐广进也猜不到是他打的,今天是不行了。等过几天,他非得给徐广进一通教训不可。
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,徐广进又爬上台子冲着下面嘶吼,“接下来我们要收粮食。谁也不许私藏粮食,抓到是要挨批斗的。”
大家如丧考妣,张松年脸色又变了,掏了掏耳朵,差点以为自己听差了,可前面议论声分明提醒他,真的要收走粮食。他拽着林炎城的胳膊,掐得林炎城差点叫出声来,“林哥,你听到了吗?要收我们的粮食。”
林炎城拽掉他的手,“你家在村尾,今天收不了的,估计明天才能轮得到。”
张松年气得跳脚,“你说这话有个屁用啊。”今天轮不到,也得要明天,明天轮不到,也得要后天。
林炎城笑了笑,“怎么没用?起码你还能多吃一顿好的呢。我们家却连一天都吃不着。”
张松年气得跳脚,这又不是吃断头饭,还比这一顿两顿的。
林炎城附到他耳边小声道,“你还不如趁现在别人都去看热闹的时候,偷偷把粮食藏起来呢。”
张松年眼睛一亮,重重点头,他看着徐广进领着民兵往村头走去,立刻往相反方向。
五星大队中间有条大路,从村头直通村尾,林家是第一户。却不是在大路两边,而是靠近东面,离长江最近,也就两三百步的距离。
很快一伙人就跟着到了林家,除了民兵和几个大队干部进了门,其他人都被拦在院外,家里几个孩子都站在门边挡着门不让徐广进进去。
徐广进唬着脸瞪向林建国,“你别瞎胡闹,往常你欺负别人,我都睁着眼闭着眼,由着你。但是今天这是大事,公社领导亲自下的命令,你可不能拖后腿。”
林建国抱着胳膊看着他,“咱们谁不知道谁啊。你哪里是给我面子,你是给……”
徐广进警告地瞪了他一眼。
林建国闭嘴,依旧不肯走。其他几人也都不动。
徐广进拿他没辙,又不可能真的跟他动粗。万一这小子把不该说的全给嚷嚷出来,那他这张脸还要不要?
就在左右为难间,徐广进踮起脚尖往人群里瞟了一眼,终于看到姗姗来迟的林炎城,他激动地挥了挥手,“林老头,快把你家孩子弄走,我们要搜粮食!”
人群自动让开道,林炎城走进,让几个孩子让开。
林建国鼓着脸,“爹,你相信亩产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炎城狠狠瞪了一眼。刚有了点长劲,没以前那么冲动了,怎么又犯了?亩产万斤是假话,这话能说出来吗?说出来,结局就像彭元帅那样,被冠上反革命的帽子。
林建国被亲爹吓了一跳,想到亲爹坑大哥那份心机。他当即不敢惹他生气,立刻闭嘴,怏怏不乐地让开了道。
其他儿女见二哥让开,亲爹还黑了脸,忙不迭地闪人。
林炎城掏钥匙开门,喜滋滋地请人进来,“你们尽管拉,吃大食堂多好啊,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孩子们饿肚子了。”
徐广进听着这话,也挺乐呵。只是看到屋里那半袋红薯干,笑容戛然而止,拧着眉看他,“粮食呢?你不是刚从队里领了红薯回来吗?”这么点红薯干就算换算城新鲜红薯也不到一百斤啊。
林炎城叹了口气,“家里孩子多,一个个都正在长身体,你说我能让他们饿肚子吗?我原本还想着,马上就要分口粮,这些粮食吃完了,正好接得上。没想到,还省事了。”
徐广进看了眼屋里,又回头看他,“你们家有地窖吗?”
“哪有那玩意。咱们这是南方,从来没听说过地窖。”
徐广进明显不信,带着民兵屋前屋后地毯式搜了一遍,除了小半袋蒜,旁的一丁点都没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