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出,众人眼冒绿光,竖起耳朵听。
紧接着,林炎城话峰又一转,“可咱们大队这么多人,我这么点粮食根本就不够分。如果平均分给大家,恐怕分到手里,也只有一小把,要不了多少就没了。而且他顿了顿,这些粮食都是我家几个孩子辛辛苦苦挣来的。他们也饿着肚子。他们也需要这些粮食。所以我不是白给大家的。这些粮食,我是从黑市花高价买来的,你们从我这拿多少粮食。等以后年景好了,你们再还我同样的粮食。当然,我也不收你们利息。”
林芳秋怔了怔,这不跟白送的差不多吗?他们是花高价买的,等年景好了,粮价都跌回去了,她爹这里外里还贴钱呢。
可是随即又想,也只能这样了。
如果她爹让队员借一还二,将来肯定会被人告发,他们家是地主阶级,剥削大家。像这样平等借还,单纯的互帮互助关系,不容易让人说嘴。反而让所有人都信服她爹。
林炎城话音刚落,众人齐齐挤到台边,一个个像狼似的扑过去,“我要,我要五十斤,我要一百斤。”
林炎城抬了抬手,“咱们大队人多。一家仅限两斤,多了没有。”说着,他指向左侧小五坐的地方,“到林建华那边登记,要什么类型的粮食也写好。别记糊涂了。”
大伙又往林建华这边挤。
林芳夏和林芳秋帮着林炎城把粮食抬到林建华旁边。
四个人,林建华负责登记,林芳夏和林芳秋负责舀粮食,林炎场负责维持秩序。
张松年挤了过来,心疼地直咧嘴,“我说老哥,你这回可是下了血本了呀。”
林炎城斜睨了他一眼,“已经到这份上了,也是没法子。总不能让家里天天遭贼。”
张松年无话可说。
领到粮食后,社员们齐齐向林炎城拱手道谢,“书记,还是你仁义,免费借粮给我们。您的恩情,我们到死都不会忘的。”
林炎城摆了摆手,“可不能这么说。我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民,知道我们乡下人活命难。能帮一点就帮一点吧。”
张松年突然问,“你把粮食都分了,你家几个孩子咋办?”
林炎城重重叹了口气,语气却是满不在乎地道,“我家城里不是还有亲戚嘛,我准备让三个孩子去打秋风。先度过这段日子再说。”
乡下人多少都爱面子,打秋风这事儿,做得人不少,但多数都是遮遮掩掩的,没人像他这样坦坦荡荡说出来的。
张松年看着他明明愁眉不展,却故作轻松的样子,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老哥,你是个好人。”
社员们也点头应承,“是,书记是个好人。”
林炎城心里想笑,可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饥饿折磨得瘦骨嶙峋,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无力地摆了摆手,看着高高兴兴端着粮食回家的社员们,那雀跃得恨不得飞起来的背影,无端让人辛酸。
他们其实也是可怜人。
一直到下午三点,粮食才分完。
这一天的晚饭,比什么时候都要早。
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来,到处飘着粮食被煮熟后的清香味儿。
林炎城见家里做了干饭,可他们没一个高兴的,敲了敲桌面,“行了,粮食又不是不还,你们就别惦记了。”
林芳夏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巧的荷包,把钱全倒到亲爹面前,一脸愧疚,“爹,我只有这么多。”
林芳秋看了眼三姐,抿了抿嘴,似乎下定决心似的,伸手往棉袄掏,一叠得四四方方的帕子似乎包裹得厚厚的东西,塞到亲爹面前,“爹,这是我攒的私房钱,您全买粮食吧。”
林建华其实想说,小岛上不是有粮食吗?不用花钱买啊?可是看到两个姐姐都给钱了,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他顶替周文茵工作,无论是工资还是福利全都由他领。几个月下来,也攒了不少了。于是,他向两个姐姐一样,掏钱出来,推到林炎城面前。
林炎城一脸欣慰,把钱都给推回去,“这钱是你们自己挣的,就是属于你们的。你们自己拿着吧。爹还有呢。放心吧。肯定不会亏着你们。”
他们一个个都大了,现在不学着管钱理钱,将来结了婚,恐怕会手忙脚乱。所以林炎城也不要他们的钱。
三人面面相觑,林芳秋有些诧异,“爹,你还有钱啊?”
不是她看不起她爹,而是之前她爹拿回来的粮食太多了。手里应该没钱了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