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太医,你瞧瞧是这本吗?”思绪回拢,宁樱盖上书页,递了出去。
窗外的亮色透过书架在她脸上映上点点斑驳,如扇的睫毛盖住了眼中情绪,看在薛墨眼底,宁樱的面庞竟带着莫名的忧伤,十二三岁的年纪,从荒无人烟的庄子上回府,成为众人瞩目的宁府小姐,该欢喜才是,而宁樱的脸上,丝毫没有入了繁华后的虚荣,薛墨想起她初见着自己眼中的欣喜,面上一软,“走吧。”
宁樱轻轻嗯了声,手自然垂在两侧,走了出去,快到门边时,哑着嗓音道,“小太医,我娘的病情古怪,还请你务必多花些时辰。”
薛墨听出她嗓音带了哭腔,心中困惑,随宁樱出了门,宁伯瑾站在飞檐下的石柱边,慵懒的逗着手里的鹦鹉,听到脚步声,含笑的转过身来,“找到了?”
薛墨脸上恢复了平静,礼貌道,“找到了,多亏六小姐帮忙,府里还有事,我先回了,过两日就吩咐人送过来。”
宁伯瑾摆手,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,既然入了小太医的眼,送你又何妨,正好我也要出门,送你一程罢。”话完,宁伯瑾,侧身将手里楠木的鸟笼递给身侧的小厮,朝薛墨拱手,余光扫到边上的宁樱,顿了顿,道,“小六去暖阁找你姐姐,刚回京,多结交些朋友总是好的。”
宁樱微微俯身,望着两人先后出了书院才颔首小声与身侧的奶娘道,“我身子不舒服,先回梧桐院,你去荣溪园叫三太太回来。”黄氏对她如掌上明珠,奶娘的话黄氏一定会信的。
闻妈妈一脸担忧的望着宁樱,见她面色发白,的确不太好的样子,回道,“用不用派人请大夫?”话落,自己先察觉不妥,今日的宴会算得上是老夫人为黄氏和宁樱接风洗尘,宁樱这会身子不好,传出去,怕会起风言风语,斟酌半晌,奶娘会意道,“老奴这就去。”
奶娘做事谨慎小心,宁樱明白她有法子,且薛墨应了他在梧桐院等着,就不会食言,沿着回廊,避开人多的地方,她心事重重的朝梧桐院走,薛墨如华佗再世,若他不能根治黄氏的病该怎么办,有的东西,失去了再拥有,然后再失去,心里的难受会愈重,她或许承受不住了。
心思百转千回,等她到了梧桐院的大门,黄氏已经在了,正和薛墨在屋里说话,见着她,黄氏起身走了出来,阴冷的天,黄氏额头却淌着密密麻麻的汗,想来是急了。
“你哪儿不舒服,是不是人多吓着了,别怕,府里大,伺候的人自然多些,你当成我们还在庄子上就成。”说话间,黄氏已经探了探她的额头,宁樱拉着她的手,如实道,“我没有不舒服,小太医医术高明,娘,让他为您瞧瞧,路上的时候您不总是咳嗽吗,快让他给你看看。”
黄氏心思转得快,明白这是宁樱为了叫她过来故意编造自己不适的借口,哭笑不得道,“娘的身子不是好了吗,你让金桂抓回来的药都不肯我吃,怎么又想起来了?”
张大夫医术平平,开出来的多是补药,补空了身子对黄氏有百害而无一利,宁樱哪敢让黄氏吃。
“三夫人,既是六小姐担心您,不如让小辈瞧瞧,小辈医术不如家父,一般的病情还是看得出来的。”薛墨搁下青花瓷的茶杯,不疾不徐开口打断了二人说话,“三夫人面色略显疲惫,思虑过甚,六小姐的担忧不无道理。”
薛墨开了口,黄氏再推辞反而不好,在薛墨对面坐下,吩咐秋水再抬根凳子来,让宁樱挨着她坐下,从容的伸出手。
薛墨眼底精光一闪,手轻轻搭在黄氏脉搏上,宁樱坐在边上,留意着薛墨脸上的表情,屏住呼吸,生怕惊扰了薛墨,一颗心悬在半空,咚咚直跳,片刻,看薛墨抽回手,宁樱小心翼翼道,“小太医,我娘没事吧?”
薛墨轻蹙了下眉头,即便一瞬即逝仍然被宁樱捕捉到了,她面色发白,“是不是我娘不太好了?”
黄氏自觉身子没什么不适,听宁樱这般说也忍不住慎重起来,面色沉着的等着薛墨开口。
“三夫人忧心过重,这种病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,倒是六小姐眼角发黑,脸发白,抬起手,顺便为你看看。”眼珠转动,眼里无波无澜,薛墨声音沉稳,莫名叫人觉得安心,像很多次的时候那般,宁樱抬起手,这一次,薛墨诊脉的时辰更长,时而蹙着眉时而舒展,换黄氏心里不安了。
“六小姐刚回府,多喝茶饮食清淡些,其他没什么大碍,待会我开副安神的药,六小姐和三夫人喝茶时一起饮用即可。”薛墨抽回手的时候,脸上明显轻松不少,黄氏一喜,“多谢小太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