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页疑惑,“你干嘛呢?”
“路上湿,我挑着好地儿下脚,可别把鞋子弄脏了!”虞峰咧着嘴回道。
苏页不由失笑,“脏了再洗,照你这个走法,晌午都走不到县里。”
虞峰表面应下,然而步速却半点没有加快。
“你慢慢走吧,我先行一步。”苏页说完,故意大踏步地往前走。
虞峰看到小双儿的身影越来越远,这才着了急,再也顾及不到鞋子,推着平板车,飞也似的追了上去。
——
苏页的新鞋在户曹司引起了小小的轰动,不仅贾丁和扁桓二人,就连伺候笔墨的仆从都接连看了好几眼。
最后,还是贾丁忍不住,开口问道:“小页,贾某厚颜问上一句,你脚上那鞋子是打哪家店里买来的?”
贾丁刚说完,就遭到了扁桓的瞪视。
贾丁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,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:“小页不要介意,贾某别无他意,我家里的小儿子也有你一般大了……”
苏页笑着摇摇头,大大方方地把脚从书案底下伸出来,让他们看个清楚。
一屋子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。
贾丁不愧是商人,到底目光敏锐,“这……莫非是千层底?”
苏页点点头,淡淡地回道:“正是。”
扁桓却有些不解,“扁某见过的千层底远不如这般坚挺。”
苏页淡淡地开口道:“旧衣布头堆叠而成,村里的婶子帮忙做的,工序不同罢了。”
贾丁和扁桓对视一眼,默契地没有多问。
倒是屋内的一位小仆,忍不住感慨道:“若是我娘亲也能做出这样一双好鞋,小弟想必不会再因冻脚而哭泣。”
苏页手上一顿,扭头看向说话之人。
扁桓低声斥道:“大胆!”
小仆猛地回神儿,脸色大变,连忙匍匐在地,一迭声地说道: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!”
苏页放下笔,不解地看向这位年少的仆从。
贾丁摇摇头,不满地说道:“千层底布鞋十分耗费布料,即便是知道法子你家也做不出来,安分些罢。”
扁桓虽然脸色难看,却依旧开口求情,“小子无状,随口胡诌,并非有意探听鞋子的做法,还望苏小哥不要介意。”
苏页这才明白过来,不由失笑,“鞋子的做法并非秘密,你若想知道,我告诉你便好。”
此话一出,不仅是那位小仆,就连贾、扁二人都吃了一惊。
苏页不管他人的反应,从柜中拿出一方布帕便用笔画了出来。
贾丁将屋内仆从打发了出去。
苏页把画好的鞋样拿给二人看过,又细细地说了袼褙的做法,并特意说道:“打袼褙的材料用破衣布头便好,面糊也费不了多少。”
扁桓啧啧称奇,“原来如此,难怪苏小哥脚上这双如此坚挺,这样的千层底即便是穷苦人家咬咬牙,也能做上一双,不仅结实,还十分保暖,长兄穿了还能留给下边的弟妹,当真是好物。”
贾丁考虑得更多些,他指着那方布帕提醒道:“小页,这个方子你当真要公开么?若是卖到商铺,怎么也得有这个数。”
他说着,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。
不得不说,苏页的确十分心动。
然而,想到小仆的话,想到曾经躺在床上无能为力的自己,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,淡淡地回道:“倘若卖了,必然只有富贵人家买得起。他们哪里就缺这么一双布鞋?”
贾丁不由接口道:“可不是么,富人家从不缺少好物,穷人家却连块裹脚的兽皮都没有。”
扁桓闻言,突然站起来,对着苏页深深一揖,“苏小哥高义,请受扁某一拜。”
贾丁反应过来,也跟着深深拜下。
苏页连忙回礼,“二人前辈折煞我了,不过是一双鞋子,不必如此。”
扁桓却是严肃地说道:“这可不单单是一双鞋子而已,小页,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去面见县令?”
扁桓向来古板,此时真正认可了苏页,竟连昵称也叫上了。
讲真,苏页不愿去。
自从于县丞被降为县尉,县丞的位置便空缺下来,扁桓家世良好,为人耿介,自己也有心更进一步。
苏页在心里支持他,然而这并不代表他自己愿意出头冒尖——他比谁都清楚,在苏氏一族放弃寻找他之前,他必须保持低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