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。
他也曾尝试过结束生命,然而面对母亲的眼泪、父亲的担忧、哥哥的忍让,苏页终于学“乖”了。
直到被从天而降的点滴架砸中脖子,穿越过来。
他的身体肯定已经死了吧?
爸爸、妈妈和哥哥应该很伤心。
苏页叹了口气,长痛不如短痛,亲人们已经在他身上耽花费了太多时间和金钱,没了自己这个大麻烦,他们反而可以过上正常日子。
——
虞峰一下工便兴高采烈地跑回草棚。
苏页看着汉子那张黑帅黑帅的脸,莫名地有些感激——如果不是被他带回来,他八成得再死一回。
虞峰见他醒了,连忙从竹筒里掏出一个黍面窝窝,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,“趁热吃,不硬。”
对上汉子期待的目光,苏页大大方方地接到手里,道了声谢——不仅是这顿饭,还有虞峰的救命之恩。
虞峰看着面前的人,满足地笑了起来,“举手之劳,不必言谢,趁热吃吧!”
苏页咬了一口,才想起来问道:“你吃过了吗?”
“吃过了!”虞峰答得太快,怎么听都有点假。
苏页眉眼一挑,露出怀疑的目光。
虞峰挺了挺腰,拍着肚子证明,“真的,不信你看!”
苏页扫了一眼,嗯,鼓鼓的,的确不像饿着的。
以他的观察,这家伙人缘不错,也挺有威信,想来顺道给他带份饭并不是什么难事。
于是,苏页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。
他的用餐礼仪很好,不仅是上辈子养成的习惯,更多的还是受到了原身的影响。
如果不是苏家族人从中作妖,想来他现在已经是威风凛凛的永安侯了,何苦连饭都吃不上!
实际上,双儿的外形和男人一般无二,只是在身体的私密处长有孕纹,倘若刻意伪装一下,外人根本无从觉察。
如果不是族长逼着他嫁人,估计也不会把苏夜阑逼急了跑掉。
想到这里,苏页心里小小地打了个突。
看来,他以后得万分小心才行,不能被苏家抓回去。
要知道,这个时代宗法制度在人们心中的约束力甚至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,一个宗族的大家长对所有族人都有生杀之权。
如果真被抓回去,无论是被逼着嫁人,还是沉塘,他都没地儿说理去。
至于双儿的问题,苏页根本没有任何心理障碍。
对于过了二十五年“非人”生活的苏页来说,不过是能生孩子而已,总比生活不能自理好太多。
苏页愉快地接受了这样的设定。
——
农历九月,已是深秋。
夜间寒凉,虞峰却依旧赤裸着上身。
苏页略略一想便猜到,对方唯一一件上衣如今正被他压在身下。
他拿眼扫了一圈,棚子里的人无一不是草席裹身,再无其他遮盖之物。就连他原本以为压席子的土疙瘩,实际上也是“枕头”。
即便如此,这些人根本没有半点抱怨,甚至在睡前还每天,用苏页不太熟悉的方言讨论着最近的伙食。
他的心里泛起阵阵酸意,能健健康康地活着,真的已经足够了。
苏页动了动身子,想要把身下的衣服抽出来,给汉子盖上。
虞峰察觉到他的动静,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,动作熟练地把他搂到怀里。
搂紧之后,汉子还空出一只粗大的手掌,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,嘴里含含浑浑地嘟囔着,“来,抱抱,抱抱暖和……”
苏页一阵愕然,手下意识地抬起来,想把虞峰推开,然而,看到他疲惫的面容,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古代徭役有多累,即使他没亲身体验过,也从书上看到过。
抱就抱吧,抱抱暖和——苏页默默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。
男人的胸膛很暖,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无孔不入的晚风。
空气中充斥着汗味和土腥气,还有四面八方传来的脚臭味,苏页抽了抽鼻子,有些无语。
他伸长胳膊,从草席外面扯了把草叶放到鼻子底下,淡淡的青草气息暂时抵消了部分臭味,苏页深深地吸了口气,终于好受了些。
然而,被陌生人抱着,他的身体始终无法放松。
原以为这样的状态定然会失眠,没成想,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,苏页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