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此之外,还有一样特殊的赏赐——楮皮纸。
宫中的工匠按照苏页写的详细步骤,历经数十道工序,制成的纸张细白光滑,比苏页粗制的那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。
然而,就连慕风都不明白,皇帝为何会特意添上这么一样物事?图新鲜吗?
苏页心里却是隐隐有些猜测,想来皇帝是知道了他的身份,借此敲打一下吧!
好在,霍达那边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,苏页也就没有特别担心。
离农忙还有一段时间,他闲来无事,将细白的纸张裁开,用麻线装订成册,用隶书默出一本《千字文》教雪娃认读。
于是,每日晨间午后,人们扛着锄头经过草棚之时,都能听到孩童软软糯糯的读书声。
村民们觉得这是一件顶顶神圣的事,每次都会不自觉放轻脚步,生怕有所惊扰。
虞豆子是第一个加入的小汉子。
小家伙每天早早地吃过饭,将自家猎犬和大白鹅往河边一放,便悄悄溜到草棚外边,躲在茅草垛后边偷听。
起初苏页没有发现,还是苏青竹眼尖,将他拎了出来,虞豆子才得以登堂入室。
并没有家里人教,其他孩子自发地割来新鲜的草叶,把家里的三牛一马外加两羊喂得饱饱的,得到的“报酬”就是可以跟着苏页认字。
村民们弯着腰在田间劳作,偶尔听到一两句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”,几乎要激动得落下泪来。
苏页教的是隶字,这和所谓的“正统”并不相符,然而根本没人在意。
朝廷不久便开始推行隶字,苏页再一次利用自己的“先见之明”走在了前面。
——
除了纸张的售卖和隶字的推广外,大元朝还发生了一件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。
大元朝最大的外戚势力,皇后的娘家——慕家,在朝中掀起一股改革币制的热潮。
以慕太尉为首的外戚党一一列举民间私铸钱币的弊端,试图将铸币权握在自家手中。
以丞相为首的亲皇派下意识地认为慕家不安好心,自然极力反对。
霍达刚从漠北回来便听到了这样的糟心事,忍不住在虞峰面前吐槽,“你说慕家人是不是疯了,真以为表哥傻吗,肯让他们掌握铸币权?”
虞峰对朝政向来一知半解,除了替霍达添茶倒水之外,也给不出太好的建议。
苏页同样不懂朝局,不过,他却知道改革币制的益处。
“霍将军,倘若撇去慕家的关系,凭心而论,将铸币权收归朝廷是否利大于弊?”
霍达哼道:“那也得是‘收归朝廷’,而不是收到他慕家口袋里!”
苏页摇摇头,冷静地说道:“如今市面上流通的半两钱轻重不一,民间剪边、私铸现象屡禁不止,革新币制势在必行。就算今日慕太尉不提出,明日丞相大人也得提出,相信陛下更是乐见其成。”
霍达想要说什么,却猛地被虞峰抓住手。
“干嘛?”霍达一把将他的手甩开,“两个大男人,黏黏乎乎恶心不?”
虞峰丢给他一箩筐白眼,你以为我想摸你呢?
“听小页子说完。”虞峰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霍达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,到底闭上了嘴。
苏页冲着虞峰勾了勾唇,继续道:“革新之初往往是最艰难的时候,由慕家扛下来,反而省去了今上的麻烦。终有一天,天下的政权都会回到皇帝手中,眼下,只当他们是替今上打工罢了。”
霍达眉头微皱——明明是歪理,为何他就是无法反驳?
苏页握住茶盏,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还是说,你不相信今上的能力?”
“当然不是!”霍达下意识地反驳道。
苏页笑意加深。
霍达这才反应过来,竟然入了小双儿的套。
他气恼地砸向桌面。
虞峰心疼地摸了摸,“将军你轻点,砸坏了咋办?这可是我儿子用来习字的。”
“我说你——”霍达戳戳虞峰的脑门,都给气笑了。
“真的,我家雪娃最喜欢这张小几,小页说这叫‘桌子’。”虞峰咧开嘴,笑得一脸真诚。
“丢人的东西!”霍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。
虞峰厚着脸皮,任他说。
霍达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苏页身上。
年轻的双儿已经离开桌边,推着小家伙到外面看植物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