展昭瞪着他不言语;白玉堂乐呵,笑着说道:“官家,你要时刻记得自己是官家。类似这种陈胜吴广起事的话,可不能说。”
“既然她们用江湖人的方式传信,这两位女子的事儿,官家就不要参与了。待我们打下来兴庆府后,白某自会给她们安排好。”
“好。”官家乖巧的答应下来,虽然他总是会忘记自己是个“官家”。
三个人议定,白玉堂用他“恰好”能动的左手照着这张兴庆府布防图重新画了一张,亲自送到议事帐篷让诸位将军派人去考察核实。
正好将军们这里也刚刚收到一张布防图,正是宁令哥派野利浪烈送来。白玉堂瞅着这两张几乎没有差别的布防图,莫名的对宁令哥产生了一丝丝同情。
从兴庆府到大宋营地的小道上,五万西夏骑兵在艰难的行进。虽然他们可以借着地利在大雨天打突袭,可是大雨中行军会有的困难一样都不少。短短一个时辰的骑马距离,他们用了两个多的时辰,到了大宋营地附近的时候,尽管穿着雨具也还是浑身湿透。
身为卫戍兴庆府的宿卫军,他们自然都是李元昊的嫡系精锐。吃苦耐劳、忠心耿耿是不用多说的,即使他们知道,这一行很可能没有回去的可能,也没有人退缩。
领兵的小首领之一--仁多保忠,穿着出门前他父亲郑重的传给他的甲胄,昂首挺胸的跨在高头大马上,认真的听着他们的正将军声嘶力竭的喊着鼓舞士气的话。
出身党项贫民家庭的将军泥舍喊完话后,看着漫天雨幕中一张张年轻的,忠诚的脸庞,想着临出门的时候妻子和儿子的劝说,眼神闪动。
他自己身受国主的提拔大恩,自当是拿命相报,可是这些将将开始他们的人生征程的年轻人那?他们的一腔热血如此挥洒,真的值得吗?
心里暗自叹口气,泥舍将军一把脱下来身上的雨具,想着妻子温柔的给他披上身的情景,一狠心把不方便动作的雨具仍到道路一旁的沟沟里。
五万将士们齐齐学着他的动作,然后跟在他的身后打马朝大宋军的防守范围冲去。
王韶、庞统几位将军早已恭候多时,而且他们这一班人睡了一上午都已休息过来,心里羡慕昨晚上同袍们跟着官家痛快的大打一场的他们,此刻都是摩拳擦拳的要好好的打这一仗。
据守小高地的大宋守军根据指挥万箭齐发,火油在大雨中燃起;西夏兵毫不畏死,盾牌坏了就举着同族的尸体冲锋。
这场激烈的战事一直打到夜幕低垂、天光破晓;大雨转成了中雨,又到小雨;血水混合着雨水留在黄土地上,被踩在脚下成了红色的泥泞。
早起的官家遥望着战场上一堆一堆的尸体,还有那在雨中依旧熊熊燃烧的吞天火势,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涌出一股悲痛。
年轻鲜活的生命,没了就没了。甚至,没有转生。
大宋军以逸待劳,箭矢配备充足;西夏军凭借着忠心和勇气冒死冲锋了几波后,面对大宋军严密的防守和强大的杀伤力,剩下的将士们俱是萌生退意。几位忠心的小首领在士兵们的掩护下,抬着右腿上中箭的泥舍将军退到箭矢射程之外的小山坳里。
仁多保忠看着将军的严重伤势,想着自己手下都已经阵亡的士兵们,哽咽着喊出自己的心声。
“将军,我们退吧。”
泥舍将军忍着腿上的剧痛抬头,将他们脸上的泥巴和血水尽收眼底,笑容惨淡。
透过朦胧的天色,望着不远处淅淅沥沥的小雨,以及大宋军焚化同族尸体的漫天火焰,这位曾经跟着李元昊纵横沙场杀人无数的老将,此时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分外悲凉,“汉人都说一层秋雨一层凉,过了这场雨,兴庆府的秋天就真的来了。”
“ 秋天来了收稻子,收果子,正好瓦舍今年满十六岁成年。当年国主赐给我这身甲胄,我穿着它打大宋,打大辽,本想着将来传给他,现在看来,瓦舍估计用不到了。”
年轻气盛的仁多保忠听到将军如此丧气的话,徒生一股志气,含泪沉声说道:“将军,西夏不会输。”
其他的将士纷纷附和,虽然他们不想再继续白白送命,但是他们并不认为纵横大西北的西夏铁骑,会输给全靠装备防守和霹雳弹轰炸的大宋禁军。
泥舍将军望着他们眼里的火焰,感受到他们的不灭血性,想和平时一样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,腿上传来的入骨疼痛却让他的笑容变得抽搐,“我们是大夏国,不是大宋人口中的西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