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前的粪昨日清扫过,又拿水冲刷两遍,臭味已经淡了,jī笼里的jī没有放出来,堂屋的门关着,huáng菁菁心下蹙眉,“老大媳妇……”
青天白日,家里有人,堂屋一般敞着,怎会给关上了?
只听堂屋咚的声,门被缓缓拉开,栓子哭得眼睛红红的,“奶哪,您可回来了,花爷爷走了。”
huáng菁菁疾步上前,桃花梨花跟着出来,二人脸上的泪痕还未gān,重复着栓子的话,huáng菁菁扭头看了眼西屋,“花爷爷怎么走了?”
栓子指着后山方向,“花爷爷走了,奶不在,爹爹不在,大伯母和娘也不在,花爷爷就走了,栓子拦不住……”边说边啜泣着,拉着huáng菁菁衣摆,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你花爷爷走多久了?”老花是周家的大恩人,不告而别,几个儿子怕是没办法接受,huáng菁菁想了想,怕是被昨日的阵仗吓着了,老花虽是叫花子,却也知名声极为重要,马婆子一口一句水xing杨花,jian夫yín妇,老花估计不想她被人诟病,这才离开的。
huáng菁菁虽然认为老花长久留在周家不妥,但他这一走,万一遇着点事,周士文肯定是要愧疚一辈子的。
她放下背篓,喊着栓子他们出了门,刘慧梅在菜地捉虫,huáng菁菁让他们跟着刘慧梅,这才沿着栓子指的方向找了去。
老花身形单薄,一张脸比寻常人的白,除了脸上糊了很多污垢盖住了原本的容貌,也有可能常年不见光的原因,不管是什么,这十多年老花过得都不太好,否则不会被邀请参加刘青的酒席,她考虑着,给老花点钱,给他修建两间屋子就在稻水村落户,她手里有一亩菜地,分半亩给他,地是好地,若种上粮食收成不会太差,无事的时候去山里砍柴卖,一个人养活自己不成问题。
只是没料到,老花会不告而别,她一路寻去,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,人真要是没了,家里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气氛估计就没了,只怕要郁郁寡欢好一阵子。
绕过两个山头,入眼是漫山遍野的姹紫嫣红,她无暇欣赏,举目望去,视野里所有小径上空dàngdàng的,只有地里gān活的劳作身影,她扯着嗓门喊了声老花,继续往前,经过岔口时,犯了难,左右通往不同的村子,老花漫无目的,不知会走哪边,她左看看右看看,只盼着运气好,真要和老花走了相反的方向,她也没办法了。
她是寻人的,边走边喊,边喊边问,倒真是有这么个人来过,她心下大定,没走错路便是好的,汗水顺着脖子流下,湿了领子,后背,黏在身上只觉得难受无比,chuī来的风都带着股燥热,她的嗓子渐渐嘶哑,汗如雨水。
又经过一片树林,她有些走不动了,太阳过了头顶,已是晌午后,一天中最热的时辰,她咬咬牙,吐出口浊气,继续快步往前,竹林凉慡,迎面而来的风透着股凉意,树叶沙沙作响,她实在太累了,只低头看路,冷不防碰到堵墙,她眼前黑了一瞬,便听着叮咚声,抬起头,才惊觉自己撞倒了人,对方痛苦的捂着胸口,脸色白的瘆人,额头大粒大粒的汗珠滚落,声音柔弱无力,“你总追着我做什么?”
这话倒是指责自己的不是了,huáng菁菁只觉胸口有团火,但看他忍得辛苦,又把火压制了下去,弯腰扶起他,“我不追着你,我那几个儿子可就得愧疚一辈子了,跟着我回去,不管有什么,大家把话摊开了说。”
“你其实犯不着这样,当年你们一家五口吃树根都拼着口气要活下去,我一个一心寻死之人,若能在生前帮你们一把,倒算善事一桩,不遇着你们,我也会把钱给别人……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声音无悲无喜,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。
huáng菁菁扶着他站起身,这才擦拭脸上的汗,走了许久,骤然停下,更是热,热得双颊滚烫,她喘着粗气道,“没办法,谁让我们家遇着了,我家老大是个执拗的,你救了我们,无论如何都要留下。”
儿时的记忆最是深刻,她不知道,老花在老大他们心里地位多重,只是他们念念不忘这么多年,她想帮着他们达成心愿。
最童真的年岁里,莫过于希望对生活的认知都是亘古不变的,但随着年纪成长才知人xing复杂与黑暗,很多人迷失了儿时的初心,贪官污吏,jian商村霸,谁小时候想过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?
老花是周士文他们兄弟里心里的一束光,贪财如周士武都曾卖树叶时不收钱而赠送人,不可谓不受老花的影响,她不想他们深藏心底的最珍贵的回忆是以遗憾愧疚收场,她一定要把老花找回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