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声刚落,院外响起了叮叮咚咚的脚步声,伴随着三道稚嫩的童声传来,huáng菁菁推开窗户应了声,“奶奶在呢,天黑了不回家还要你大伯母出门找,咋不听话呢,下回再这样,奶奶不让你们出门了。”
她素来大嗓门,震得窗棂好似在晃动,她缩回身子,看chuáng榻上的男人动了动,翻个身,面朝着里侧,留给她个后脑勺,完全不想搭理人她的样子,她忍不住脸色微红,“是不是吵着你了?天黑了,大人全gān活去了,回家身心疲惫,哪有jīng力找他们……”
说着话,院子里又是阵叮叮咚咚,然后门哐啷声被一阵力踢开,栓子跑得满头大汗,好奇的看着chuáng上的人,“奶奶,大伯说他是家里的贵客,我们都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呢。”
周士文背着人回来,又是请大夫又是给他擦洗身子,他好奇着呢,扯着huáng菁菁衣衫,指着chuáng上道,“大伯母说吃晚饭了,他不吃饭吗,为什么还躺着,病得很重吗?”
“没病,过两日就好了。”余光瞥到chuáng上的人挪了挪,她心思微动,推推栓子的肩膀,“去叫他起chuáng吃饭,你大伯他们马上回来了,奶去灶房瞧瞧。”
孩子最是天真善良,栓子和他说话,他估计不好意思不搭理吧。
她抬脚出门,正好刘慧梅煮了半锅粥,不用她再专程为他煮粥,她去后院和刘氏喂猪喂jī,出来时,西屋响起说话声,“您长得可真好看,赵小富他堂哥在学堂念书,可有学问了,说长得好看的人心地一定善良,你肯定是善良的人……”
huáng菁菁忍不住差点噗嗤声笑了出来,赵小富堂哥今年十九岁了,家里人给他张罗亲事,相看了几户人家闺女,他眼睛挪到人家身上就挪不开了,赵小富年纪小,不知从哪儿学了句蛇蝎心肠,他堂哥就纠正他说长得好看的人心地不会太差。
也就农忙前的事儿,事qíng传开就成了笑话,没料到事qíng都传到栓子耳朵里来了。
又响起桃花尖细的童声,“栓子说得对,我也听赵小富说了,他堂哥会识字,说的话一定是对的,伯伯,你长得可真好看,比俺家大伯还好看呢。”
桃花眼里,最好看的人是周士文,穿着天青色的衣衫,说话不快不慢,对她们很好,赵小富说长得难看的人当掌柜会吓着客人,她大伯就不会,所以她大伯是最好看的人。
“比前几天来的叔叔也好看,伯伯,你要不要跟我们玩?”
huáng菁菁掩嘴咳嗽两声,打断了二人,“栓子,桃花,喊……爷爷起chuáng吃饭了……白天睡久了,晚上怎么睡得着?”
她不知他姓啥名谁,只得让栓子他们依着辈分称呼声爷爷。
“奶,是伯伯呢,他和大伯差不多大呢,爷爷是里正爷爷,孙爷爷,他们头发都白了,长着胡须,伯伯头发没白呢,胡子也没有。”栓子在屋里,扯着喉咙纠正huáng菁菁的错误,huáng菁菁一怔,人长得好看,岁月还是留下了皱纹,怎么可能和周士文差不多大,胡子怕是周士文给他刮了的,她道,“喊爷爷,他比你大伯大很多呢,别喊错了辈分,出来洗手,准备吃饭了。”
皮肤白显年纪小,不至于年轻到那个份上。
屋里传来悉悉索索一阵声响,然后,便看三人围着他出来,他的确很白,洗gān净后的手臂白过扶着他的栓子,这时候,周士文他们三兄弟回来,看见他,脸上笑得甚是开心,“叔,您起了啊,身子好些没?”
周士武心思活络,先问了句话。
他没回答,倒是栓子小大人似的拍着他的手背,替他回道,“二伯,爷爷好了,都能下地吃饭呢,二伯,奶叫我喊他爷爷,为什么不能喊伯伯啊?”
周士武一怔,咧嘴笑道,“因为二伯要喊他叔呢。”
一大一小的问答让人忍俊不禁,huáng菁菁无奈的摇摇头,去灶房摆着拿碗筷。
桌上的饭菜是中午剩下的,但对庄户人家来说算得上极为丰盛,栓子桃花吃得津津有味,huáng菁菁却不怎么动筷子,想着该说点什么,但又怕漏了馅儿,故而沉默不语,还是周士文率先打破了沉默,“叔,当年您把银钱给我们后去哪儿了?之后我念了书,在镇上当掌柜,想好好谢谢您,却不知您住哪儿,姓什么……”
男人拿着小孩吃饭的勺子,小口小口喝着粥,沉静如水的脸上没有丁点qíng绪,声音轻得有些飘渺,“我姓花……年纪大了,叫我老花就是了,用不着尊称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