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错了瑶儿,应该系这儿。”数不清是第几次,李世民仍旧耐心地抓着我的手将纁朱绶系好,换做平常这时间只怕再有几件都穿好了,但他似乎乐在其中,即便我手忙脚乱弄得一团糟他还是不让别人插手。
这场景,晨曦初朦,烛光柔和,两个人相依偎梳洗着装,好像一个家,真得好像……
这种想法让我心里一暖,而后便生出了惧意不安,仿佛置身一个虚幻陌生的境域,包含着往昔朝暮的梦想,好像实现了,即便不是预想的人,到底实现了,却又惴乱恓惶,茫茫然不敢靠近。
“真棒,穿好了。”他将我圈在怀里,俯首低吟道。我脸一红连忙推拒,伺候涮洗的侍婢都还没散去呢。他紧箍的胳膊松了些,手伸进宽大衣袖里摸索,道:“给你个奖励。”说完拿出一只宝蓝耳铛,“把我留给你的那一只拿出来,我替你戴上。”这我可犯了难,陪嫁的首饰垒满妆箧,且都是璃影收拾得,一时半会儿要到哪里去找。
我尴尬地站在原地,找也不是不找也不是,李世民眸中荧动的光芒渐黯,如静止的水,冷滞地凝着我。摊开的手缓缓握紧,节骨突出好像汇聚了所有力道。最终化作一声迷恹的叹息,将耳铛收了回去,“什么时候它在你的眼里不只是个耳铛,我再给你。”
说完推门离去,原本温馨迷醉的氛围骤然间冷却,我愣在原地半天不知神思何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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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好笑地看着璃影极具夸张地翻箱倒柜择选衫裙鬓饰,道:“行了,就那条玉色得吧。”她上下端详片刻,犹豫道:“好像太素净了……”我笑道:“那正好呀,你若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怕抢了王妃的风头?”她似恍然惊醒,猛地点了下头,从箧屉中取出白玉滴翠簪取代了先前的金步摇。我看着她过份紧张的摸样,心里一暖安慰道:“不必担心,太子对我说过秦王妃温婉娴静,待人和气大度是个极好相处的人。”看她仍愁眉深锁,想逗她笑笑便又轻快道:“再说了,就算传言有误她其实是个难缠人物,还能比李世民更难缠吗?不过……近墨者黑,两个人臭气相投也说不定。”
铜镜中璃影似笑未笑,却已有泠汀笑音传了进来,似环佩相鸣由远及近,“那日后你岂不是要与我们一同‘近墨者黑’了?”我连忙起身迎上去,见一个女子含笑款步而来,绵长裙裾逶迤处跟着几个样貌标致的妙龄女子,虽无华彩雕饰但观其装束气质绝非侍婢那么简单。
那出口与我调侃的女子走进了些,鹅黄细绫裙上纹着简雅的松竹翠叶,淡妆浅抹处粉色花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秀丽娟容。明眸善睐,笑靥温婉,我在东宫见过许多姿容绝佳的女子,历过无数浓艳欲滴的笑容,无一个如这般秋风涤荡,和煦畅然。
那便是秦王妃长孙冬霖,好一个如玉佳人,不负外界传言。
我敛眉垂首道:“见过王妃。”尾音尚未完全吐出,她已拉过我的手,道:“以后同一屋檐下生活便是自家姐妹,无需多礼。”我点点头,看向她身后的莺燕丽影,长孙冬霖吩咐道:“见过隐妃。”这才肯定那些就是王府嫔妾,与她们还礼。这样好吗?新来初至便让大家登门,是否显得我太过傲慢失礼。一面想着一面心不在焉地与她们寒暄家常,直到更换茶盏的璃影到我跟前故意微晃了下托盘,才恍然初醒找出沈丹青不,应该说是李建成给我的夜明珠递给了长孙冬霖道:“忆瑶初来乍到略备薄礼不成敬意。”
她推拒道:“瑶妹妹不必客气。”我笑道:“王妃都说日后便是姐妹,您若不收倒显生分。”话说到这里再无拒绝余地,她伸手接了过来打开锦盒,倏然间清幽光芒从其中倾泻而出,溢满周空,原本端坐的嫔妾皆围绕上来,惊叹了好一会儿。无意中却见长孙冬霖笑意尽敛,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夜明珠,见我看她,方又冲我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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待她们走后,我若有所思地摆弄琴弦,听璃影在外间吩咐厨子,“夫人不沾荤腥,不喜葱姜蒜酱等一概佐料,还有最关键得是盐要少放……”她是越来越像如墨了,提到这儿我方才想起来太子妃留下如墨是筹备嫁仪,如今大婚都完了,怎么还不放她回来。心下打定主意,至多三天若她再不回来就直接去东宫要人,我知道太子妃素来不喜欢我,虽然她还不至于恨屋及乌,但总归保险些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