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抚摸着下颌思索了一阵儿,实在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。于是指着我住的竹寮旁平地而起的十几间屋舍,“看见没,正数第五个,里面住着两个医女”,我用手挡住嘴,悄然道:“据说特别擅长看妇科。”
隐修的白眼珠翻得甚是俏皮,“你敢确定她们擅长得过我?”
悻悻然地缩回脑袋,这当然不能确定。医女是女人,隐修是女人中的女人。
于是,我决定让刚才那帮太闲的禁卫去再建一座竹寮,两天内完成。
于是平静的山坳一片磨刀霍霍的伐竹声,激起鸟雀哀鸣,四散飞去。
一直到我腹中的孩子出生,我和隐修还有盈珠和暮夕,我们四个人一直过着惬意而舒适的化外生活。
而这一切都随着这个小魔王的诞生而烟消云散。
贞观元年的春天,我在一片桃花绯雨中生下了我和世民的第二个孩子,一个粉妆玉砌的男孩。我的左邻右舍,御厨,医女,舞姬还有专门管洒扫的掌事姑姑都来道贺,他们一见襁褓中的孩子,都有片刻的呆愣。
这孩子不像寻常,一生出来就皱蔫蔫得,像个小老头。而是肤色白皙,五官精致,一双狐狸眼,眸色含春,甚是撩人。
大家倾声赞叹了一番,最后纷纷叹息:“男生女相,将来肯定要祸害一群小姑娘了。”
我躺在床上,望着垂洒下来的青罗烟纱,却在想,那些禁卫此刻有没有把孩子出生的消息送到世民的面前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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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庆祝孩子出生,隐修组织了篝火晚会儿,烤了十几头羊,大家围着火束唱歌跳舞,好像一群从远古来的未加开化的野人。
我深刻地体会到,环境使然这四个字。
孩子出生后的十天,我收到了世民的书信,摸上去很薄,有些忐忑地打开,果然只有一张,上面只有一个字——愔。
我有些气恼地想把那张纸揉搓了扔到一边,却终究没舍得,而是极为用心地将它夹入书册,压平整了,然后放进最坚实的箱子里。
从此我们便唤孩子为愔儿。
愔儿满月之后,我甚有些焦虑,有的没的向禁卫打听世民的近况。大家众口一次,突厥进犯,陛下忙于军务,焦头烂额。我甚加狐疑,于是让暮夕溜去了城内打探,她带回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。长孙皇后为陛下觅娶郑家女,但因其有婚约,此事作罢。
我当即气得打碎了屋内的红珊瑚。但回过神来,看着满地妖娆晶莹的珊瑚片子,还是不解气,于是书信一封——瑶瑶近来甚是想念萧哥哥,希望陛下允准让瑶瑶带着愔儿去江都看望他。
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回信。
瑶瑶刚生下愔儿,有些产后焦虑,为夫可以理解。你萧哥哥现在在江都爱妻美眷抱着,没空接受你的看望。令,我根本没见过那个姓郑的姑娘,连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。
我抱着书信对着灯烛看了一会儿,不禁笑出了声。半分因信中内容,半分因为夫二字。他是九五之尊,对我却仍是旧时称呼,可见并没有因尊望情。但隔着朦胧月色,看见外面偷偷摸摸谈情的禁卫和宫女,我又感叹,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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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季风景异,雁子回来还复往,转眼已到了贞观二年二月。
愔儿已会叫娘,还说些简单的话,当然,偶然还会冒出一两句文言,是看传奇小说的禁卫教的。
这一日是个节日,叫做春耕节,俗称二月二龙抬头。
忌去河边,井上担水,尽量安静,以免惊动神仙。
大家还真像模像样地过起了节,像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一般。
我带着愔儿去隔壁村子,闲来无事的隐修喜欢四处给人看病,悬壶济世,当真救了不少人。隔壁村子有个瘫痪在床六年的中年女人,隐修给她施了几次针,已经能坐起来了。那女人心怀感激,却不知我们这边的情况,只听隐修无意间提起有个不足岁的小孩儿,于是做了一个虎头小帽给愔儿,愔儿很是喜欢,一戴上便咯咯笑。于是,我依着民间你来我往的风俗,准备去看看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。
飞云冉冉,蘅暮浅薄。这个我从未涉足的村子有着大片皎洁白嫩的百合花,风簌簌吹过,漾起细密的波漪。
因抱着愔儿,惹来不少采花女的搭话。她们拉着我在花海中静坐,将一朵百合别在愔儿的小襁褓上,逗弄他笑。我望着漫山遍野的花蕊浮浪,如在梦中一般恍惚。
一个声音如银铃般的女孩咯咯笑道:“人家都说二月二龙抬头,你们说今天会不会有飞龙降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