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真得会伤害她吗?
我不得不伤害她。
直到璃影上前提醒,“天色已晚,答应了太子妃要同夕颜郡主一起用晚膳。”我才回过神,最后看了眼沁血般残阳,泼墨晕染在天边,镀染郊外兰泽芳草,仿佛要将一切浸上血色。
到了太子妃寝殿我方才明白,做事向来目的性强的郑茯苓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设宴,只因李渊下旨为四子李元吉聘娶夕颜郡主为齐王元妃。太子与秦王两大党派之间,李元吉这个同为嫡出的皇子处于中间派,他的偏倚极有可能会成为夺嫡胜负的重要因素。
而太子妃选择在这个时候拉拢夕颜,无疑是果断且明智得。
“今日晚膳不合姐姐胃口吗?”夕颜不知何时到我身后。我转身看了眼正殿,见郑茯苓正忙着和宴请来的宫眷命妇寒暄谈笑没有注意到这,方才微微一笑,“没有,就是人太多不习惯。”
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我还以为姐姐早就习惯这种场合了呢。”我不得不说,她这一口一个姐姐叫得我浑身不自在。虽然在外人眼里我们同为隋室遗姝,但绝没有他们想得那么亲密,至少还没到称姐道妹的程度。
心里这样想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,“有些与天性相悖的事情经历得再多也不会习惯。”虽然抱着逢场作戏的态度,但这句话绝对是发自肺腑,颇有一语多关的意味。
她笑靥如花,举止娴雅,将新婚前夕该有的娇羞而又春风得意表现地滴水不漏:“有些事情虽然艰难但却依然不得不接受,就如‘夕颜’这个名字”,她慢慢凑至我耳畔,低声道:“接受这个名字的那一天我就有种预感,这一生都会是你的替代品。”
我一惊抬头看她,见波光流转的美眸包含青春天真澄澈,正温柔而妩媚地看着我。突然,眸光偏转停留在我的身后,我转身见阿史那翎正恶狠狠地透过我盯着夕颜。
眼睛红肿好像哭过,腮边的胭脂被冲花了显得很狼狈,发鬓蓬松凌乱像是奔跑所致。毫无悬念她一进门便吸引了众人目光,郑茯苓忙起身迎上来:“那翎公主,你这是怎么了?”
阿史那翎目光如炬,恍若未闻地怒视着夕颜,夕颜愈发妩媚柔姿却毫不示弱地迎上去。谁都不敢上前劝言,就这样僵持片刻后那翎拉过我未说什么就往殿外奔去。
夜风沁凉疾驰着从耳畔奔过,如同利刃刺痛脸颊。我喘息着叫道:“你到底怎么了,就这样抛下满殿宾客……还有璃影,她回来找不到我会着急。”
“我该怎么办?”她突然停下来,抽泣涟涟,月光下依稀可见两行清泪辗转流曳。我慌忙上前帮她擦拭,柔声哄道:“怎么了?哭得这么厉害有什么事不能解决?”
她满目伤恸,无力地低喃道:“他不喜欢我,我今天终于知道了,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我。”我心脉停跳了一拍,有些心虚地抚摸着她垂落于肩的青丝,“发生什么事了?”
第十三章
“他伤得很重,胸口的亵衣被血染得嫣红,好像将所有血都流尽了。可我依然很高兴,因为我送他的绢帛被他极为珍视地放在胸口,染了他的血……”被泪水冲刷的格外明亮的眼眸好似夜空星辰,闪烁着亘古璀璨的星芒。
细长泛着青光的头发缠绕在指尖,如丝似缎,随风微颤。她似乎平静了一些,身体□靠在我肩头,仰头看漫天星河喃喃低吟。
“那不应该高兴吗?说明他很在乎你。”我偏头问她。
“我当时真得很高兴,就对他说如果真得喜欢我,就像我哥哥提亲。可他的神情……”阿史那翎砸吧嘴,仰头倾思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,“奇奇怪怪,原本苍白的脸更是没有半分血色。后来我去给他送药,看见他充满恨意地将绢帛撕成一缕一缕,然后对我说‘你去告诉她,不喜欢我就直说,不需要这样装模作样!’他的额头滚烫,血透过绷带将被衾染透了,我以为他是病重在说胡话,可是他眼底的恨意那么真切,让人无法忽视,无法继续自欺欺人。”
心突然很疼,像是被人用利刃刺进心口,粘稠鲜红的血液却流不出来堆积在心扉,带来令人窒息的刺痛。说不清是为那翎还是为他。
李世民,他不该是一个为夺皇位不择手段的人吗?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。
阿史那翎忿忿地说:“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杨夕颜吧,秦王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世民,我到底争不过她。”我正神游天外,一颗心徘徊在各种纷繁复杂的事情之间,未曾思虑她话语中的深意,“陛下已经下旨将她许配给齐王,夕颜现在是秦王的弟媳,他们之间要避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