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突地跳了一下,他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顺着我的视线看出去,“这么一座富饶华贵的城池,已在我手掌间唾手可得,若你跟我走,我就可以放弃。我愿意用一座洛阳城来换你,忆瑶,难道你真的是倾国倾城得吗?”
我垂眸看见盈珠在楼台下焦虑地等着我,细碎步子不止,往来两棵柳树之间。心里翻涌的气血平静了一些,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,努力将血腥气压下去。
他从身后轻轻揽住我的腰,幽然叹道:“还是说,你宁愿留在这里,做一个薄命的红颜?”
想起了世民,腿上的伤口在厚重的绷带下又疼了起来,牵动着心也不止的疼。慢慢道:“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心里,得不到的才是好得?”
身后怔愣了片刻,随即大笑不止,道:“你若是怨恨李世民,想让他一辈子记着你对你内疚,我倒有一个好方法。诚如你所说跟我走,让他永远也得不到你。”
我未将他推拒开,只是悠悠地笑了,“你能做到让他一辈子都见不到我么?若将来连你也做了他的手下败将,再三流转又落入他的手里,岂不让我跟着平白受些屈辱。”
腰上一紧,他像是生了气却依旧笑声晏晏,“不若我先将他杀了,这样你便可安心和我走了。”
我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拂去,后退了几步,脚后跟几乎与楼台的边沿齐平。望着天上云卷云舒,轻轻吐了口气,连身体都好像晃悠悠地:“你去吧,我在这等着你,给我取他的性命回来。”
他淡漠地偏身看了眼我的身后,九丈高的台阙风烟滚滚,冷声道:“然后呢,你便从这里跳下去?”
我扑哧一声笑了:“我可没有半点威胁你的意思。”
什钵苾绿眸一转不转凝着我看了一会儿,忽而略有深意道:“我可也不想伤你的心,可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我也没有办法,你心心念念的世民他要纳妃了,纳得可是八柱国之一洛阳韦家的大小姐。”
我的身体晃了晃,在边缘上若浮萍飘摆,被他果而决地一把从上面揪下来。我觉得眼前泛黑,好像所有东西都在跳跃,他将我扣在怀里,臂弯伸展若鹰翼,淡然道:“你对他坚贞不二可他是如何对你得,我们草原人敢爱敢恨,对待爱人向来都是坦坦荡荡,哪像他朝三暮四,瑶瑶,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,你们之间从未平等过。即使再过去二十年,也走不出这个魔咒。”
我站着未动,努力压抑内心激涌的情绪,待渐渐平稳,眼前光景明亮起来,挣脱他的桎梏道:“我要去见我的母亲,你和我一起去吗?”
他点头:“那是自然,你现在这幅弱不禁风的样子,我如何能放心。”
第96章 九十七〔修〕
我对洛阳的地形并不非常熟稔,不知方才还坦荡平缓的地势突然变作了两侧山隘浚险,加之夏季气候炎热潮湿,苔痕遍生像一道道狰狞的疤痕蔓延蔓伸在山峦之上。天边悬挂的那抹朝阳渐隐在群峦彤云之后,光线舒静而淡漫。
什钵苾从身后拉住我,手指遒劲有力地紧扣在我的胳膊上,挣也挣不开。
我不解地看他,“不忙着走,跟在我身后。”说这话时绿眸精光毕现,警戒而机敏地环顾四周,山峦狭隘在他眼底倒映出沟壑纵横。
顺着他视线仰视,那陡峭的峰峦好似两道棺椁的板子,在眼底慢慢紧扣。使劲闭了闭眼,长舒了口气,深觉自己的情绪被什钵苾所感染,竟生出些离谱的错觉来。
站在狭窄的道路中停滞片刻,我不耐地从身后打了打他的肩膀,手还没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,直觉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耳边炸开,如山石陨落电闪雷鸣轰隆隆地从远方传来。那一瞬地震山摇,仿佛有神来之力要将山隘夷为平地。
我愣在原地,陡然反应过来,急忙上前一步,嘴里念叨:“笙哥,姐姐!”我是同什钵苾骑马来得,到地形险峻之处才从马上下来,而德卿一行是坐马车而来,到了这里必定也要换做步行。这样算来虽我较之他们耽搁了些时辰,但两处人应相距不远。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几乎让我站立不住,什钵苾抓住我往后退,边退边说:“此处太过凶险,不宜久留。”
挣脱不了他的力道,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,带了呜咽:“我姐姐他们怎么办!”盈珠从身后抓住我的手,因老迈而略有些坚硬的手颤抖着,什钵苾不耐烦地怒斥道:“这个地方难守易攻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,你若去了自身都难保还去哪儿救你姐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