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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雨初歇,乍暖还寒,阵阵泥土的清香飘向简陋的茅草屋里,漾开了阴霾密布的灰暗,太阳已悄然爬上了山头。
我们的藏身之处是一个偏僻的村落,离城里很远,走了一夜才走到这里。这里的主人与瑶姬像是相识已久,对于我们半夜三更狼狈匆忙而至没有多少惊讶,更没有出言相问,只是麻利地给我们安排了住处。
我帮主人晒了晒潮湿的被子,那是个看上去和善的老妇人,大约四十多岁,用竹簪绾了个发髻在脑后,一副寻常农妇的装扮,她让我叫她柳婶。平了平被子上的褶皱,柳婶说:“小姐,怎么你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?不要担心啦,有像听雨夫人那么精明聪敏的母亲你发什么愁呢,只需听她得就好嘛。”
我僵硬地勾了勾唇角,没能晕开紧皱的眉头,她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,转而眼前一亮,冲着门口道:“浣浣,你今天敢出门了吗?”我一转身,果然见到将自己的头罩得严实的浣浣羞涩地走过来,我莞尔一笑,试着摸了摸她的手,从面罩细小的孔子里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一丝羞怯,却没有把手收回去。
浣浣是柳婶的女儿,因为小时候一场大火烧伤了脸,整日只能用厚重的棉布将自己的脸遮起来,只在眼睛处开了两个洞。我真心觉得这个女孩可怜,十五岁的花样年纪却因为天降的灾难而变得孤僻,偷偷摸摸地不敢见人。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刚到这里,突然见了这么多生人浣浣竟好像个受惊的小猫弯身躲进了橱柜里,柳婶去拉她她竟呜呜咽咽地发出些破碎的哀叫。柳婶解释说大火不仅烧伤了她的脸更灼烧了她的喉咙,以至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。可她的这种过激的反应没有持续多久,我就发现她一直偷看笙哥。柳婶看在眼里故意逗她,将给萧笙炖的补药端给她让她送进去,浣浣自是不敢得,在门口扭捏了半天就是不肯进去又不肯把药汤给旁人。我看着有趣便将她领了进去。浣浣低着头不敢看笙哥,而笙哥也未曾注意到她的异样,将汤药一饮而尽极有涵养地冲她颌首微笑,“有劳你了。”就是这么一句,让浣浣欢欣鼓舞了一整晚,竟也渐渐不惧怕我们了。
事后傅合清偷偷跟我说,这对母子是姑姑偶然遇见得,并时常接济,只是为了带七月过来看看浣浣,让她不至于太过自伤自悒。我沉默了半天,开始想七月,因此扯出些陈年往事的影绰,使得不太明朗的心情陷入了沉沉的忧郁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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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光辛辣了几分,浣浣伸手挡住脸,我给她搬了个凳子过来时正看见傅合清和萧笙从外面回来。我连忙将凳子放下迎上去,问:“怎么样,外面情形如何?”傅合清走在前面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看都没看我便步履沉重地走进了屋内。莫名地回头眄了他一眼,焦虑地看向跟在后面的笙哥。
他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湖水,什么波澜都没有,隐约料到此番出去打探并没有什么超出他所预计的消息。
萧笙望着傅合清离去的方向叹道:“别去惹他了,夜阑山庄里所有的人都被抓了起来,他心情自是不太好得。”我想起那晚面对琴子时合清的反应,突然觉得思绪很乱,像麻絮绞缠在一起根本理不出头绪。
说话间柳婶在院子里的小桌上摆了些米粥和咸菜,招呼道:“出去了大半日两位公子肯定又累又饿了吧,快来吃些东西。”我心里七上八下得根本没心情去吃什么饭,却见萧笙儒雅地朝柳婶笑了笑表示谢意,在而我耳边低声道:“先去吃饭,合清肯定不会出来了,他去找听雨夫人,我们不能让柳婶白忙一场。”
我不情愿地被他拖到木桌旁坐下,浣浣已被柳婶叫进屋里和她编苇席,清朗明亮的农家小院里只剩下我和萧笙两个人。
他说:“洛阳城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血战,经过了青城宫之战,秦王李世民在几日前对洛阳发起总攻,听说是四面攻城交战甚为惨烈,因城中守卫甚严而没有攻破。洛阳城外如今已是尸横遍野,一番景象惨不忍睹。”
我抓着木桌的边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,阳光被繁茂的树叶割出斑驳的影痕,浅浅淡淡地落到面上,晃得眼睛一阵缭乱。盯着桌上残缺不全的陶碗,我慢慢地说:“听说夏王窦建德已率三十万大军前来营救洛阳,笙哥,你觉得洛阳城守得住吗?”萧笙扯了扯嘴角,眸光里蕴出些深远的笑意:“这场三国混战的结果我并不知道,但我知道的是李世民并不怕窦建德和王世充联手,他对挡在他面前的任何一个敌人都没有畏惧之心,而现在的洛阳城在我看来俨然已是惊弓之鸟。”他说完这话目光突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,我无所谓地笑了笑,道:“昨日你说到太子以齐王少不更事为名派你跟随他左右以示协赞,秦王对你甚是优渥委派以左先锋之职,却从不让你出战。军中上下对你皆礼待有加却又保持着恰当的防范,既是如此李世民为什么将探听洛阳虚实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给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