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,但那次事件对一个孩子的心理阴影十分严重,以至于州绕对那之前的回忆都有些颠三倒四模糊不清,但是关于州围退学的这个问题,州绕可以打包票不是父母逼的。
但要说州围退学事件给州绕带来的最大的影响,就是让他觉得人没有必要读书,他本来也就不是一个擅长学习的学生,在州围走红后更是高举“读书无用论”的旗帜大力挥舞——州围高中都没读完,还不是当了举国上下人人皆知的大明星,随便拍个广告钱就跟不是钱似的飞来,如果她老老实实按部就班把书读完了,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混,父亲生意失败欠下的债,不连着中上几期头等奖,凭着普通人的赚钱渠道几辈子都别想还清。
州绕就在S市上的大学,开学三个月,他已经烦透了读书生涯,因为几乎没有出席过任何课业,他被辅导员约谈,辅导员的意思是他再这样下去学院只能把他劝退,州绕心烦得很,回了寝室难得没打游戏,思前顾后一番,少爷脾气一上来就决定撂担子不干了。
他给州围打电话,向来惯着他的州围一反常态,坚定表示她不同意,连理由都不想听他掰扯,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。
州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她家里找她,谁料到她上来就是一巴掌,打的他三魂六魄都差点出了窍。
州围饱受摧残的脚很疼,用尽全力过人的手也很疼,看她冷静下来,林纵横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松开,人也后退一步和她拉开一点距离,顿时冬夜里唯一的热源消失,州围抱起臂,还是打算推心置腹地和熊弟弟谈谈:“什么理由不想读书?”
这个时候州绕哪里还敢说实话说自己几乎从没上过课被学校盯上了,只敢模棱两可地说是和室友关系不融洽。
“在寝室住不惯你就搬出去,或者你直接住到我这里来。”州围没有商量的余地,“反正你的毕业证书,我一定要看到。”
州绕蹬鼻子上脸,这时开始惦记起自己被她打的那一巴掌了,尤其他还当着也不知道是前姐夫还是现姐夫的面打他,让他觉得十分下不了台,他扭过头,很不爽地“哼”了一声,没回应她的关心,过一会,嘴硬说:“我要回去了。”
州围有点心疼自己打弟弟的那一巴掌,而且她已经许久不见他,难得回S市一趟,想陪陪他就没让他回学校。
州绕别别扭扭地拿了钥匙先上楼了,别扭到他都忍住没问她和林纵横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——亏他还信她的话一直四处帮她跟周边朋友同学澄清“我姐姐和林纵横真的没一腿”。
州绕走远以后,州围从分身乏术的状态中解脱出来,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道探究的目光,她没转身,只问说:“还去拿落下的东西么?”
他说他送她的时候,不知是为了听起来正大光明一些还是怕她拒绝,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她这要来拿,事实上他只在这过了一次夜,根本没有遗漏行李的可能。她的房子买在第一次分手之后,他们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在忙着拍《寻》。
林纵横不像州绕一样好糊弄,他重新走近她,近到他在路灯下的阴影完全覆盖住她的,语气不明,只是声音很微弱,像怕惊动一只受惊的兔子似的:“你第一次说的才是真的,对不对?”
好半天,在林纵横都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,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难怪。”林纵横伸手摸摸她的脑袋,她瑟缩了一下脑袋,不过没躲。
满心戒备的兔子还是放下了戒心,由他轻轻安抚。
认识州围十年,哪怕她摔脚骨折还发着40度的烧,林纵横都不曾觉得她脆弱如斯。他终于理解她为何对父母冷淡,也恍惚间明白了她为何执着名利,为何会一次次在感情和事业中选择后者。
因为她曾被最信任的感情辜负,被最亲的人伤害。
十二年前的一个夜晚,州围大概永远不会忘记。
那时他们一家四口住在一个两室的小屋子里,她和母亲一间,父亲和弟弟一间,半夜她被卫生间降低了音量的说话声吵醒,老旧的房子隔音很差,他们的聊天在寂静的夜里她能听个一清二楚,最先开始是千篇一律的讨论债务,她那段时间以来听了无数遍的话题,实在听到麻木,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,听到父亲说了一句“要不让围围别读书了吧”。
少女瞬间清醒,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,屏息倾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