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妈耶, 莫名觉得这种禁欲型恋爱好带感。」
「说禁欲的是在开玩笑吗,这大庭广众啊,人家还能给你表演个真人秀还是咋的。」
「只是说相处类型, 谁说真的禁欲了,能不能别杠?」
「你们在吵什么, 能不能不歪楼……」
……
两秒钟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很短,但是对当事者来说也许够经历一次千回百转。
这不过是邻座之间非常基础的礼仪, 却也是他们除却电影剧情之外在公众面前最靠近的一次接触。
州围闻到他身上糅杂了佛手柑小苍兰和麝香的清淡味道,沐浴乳和洗发水的牌子都是他惯用的,十年来不曾改变;他的臂膀松松环在她腰侧, 手掌的温度轻易穿透她轻薄的裙衫;她听到他说“恭喜”,也听到满场的沸腾。
时间如果能退回到一个月之前,同样也是这样满场的喧哗,她是旁观者中的一员看着他和另一个获奖的人拥抱——同样也是可以理直气壮归档为“基本礼仪”的行为。
看客只要有热闹看就够,谁在乎谁是谁呢?谁在乎林纵横抱的女人究竟是叫州围还是叫胡辞呢?
那个时候世界太平。他可以和母亲和平相处,不必被扣上一顶“不义不孝”的帽子。
州围入行12年,即便因为饰演了苗青藤的缘故路人缘非常好,但她仍和别的艺人一样承受过许许多多莫名的,甚至是毫无缘由的恶意,她收到过装着死老鼠的匿名包裹,被人用各种各样恶毒和肮脏的语言诅咒、攻击过,也有人冒充粉丝假装热情地给她动了手脚的矿泉水——那瓶矿泉水被有个针孔大小的小洞,水里面究竟加了什么可怕的东西,她至今也不知道。她刚成名那会,外界无数来自人性的阴暗像潮水涌来。她那时才十几岁,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自己遭遇这些,一面是怀疑自己,一面是怀疑世界,然后睁眼度过许许多多个整晚失眠的夜。
如果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,州围不可能一路披荆斩棘走到今天,这些年过去,她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能力日渐得心应手,早已做到可以对他人的恶意一笑而过浑不在意,但是他母亲简简单单一个换门锁就让她从头冷到了脚,往常所有可以用来安抚自己的方式统统失了效。
在他的怀里她突然有些失控,喉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,有腥甜的痛,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分子都源源不断泛起屈辱的印记。
林纵横松开州围的时候,没有错过她微微泛红的眼眶,还有那笑意之下的难堪与羞愤。这画面一闪而过,他甚至已经来不及细想,她已经把拥抱留给激动难耐奔赴而来的卓旭刚和《山河之外》的导演——那两位知道她腿脚不方便所以自动跑来找她。
电影节上男女主演同时拿下最佳男女主角奖虽然不是没有先例,但确实算得上是非常难得一见的场景,《山河之外》这一场的战绩可谓超神。
卓旭刚抱完才记得要和林纵横报备,他整张脸都因为兴奋涨得通红,声音也亢奋异常,吼得半个场子都能听见:“林总,不介意我再抱一下围围吧?”
“先斩后奏玩的还挺溜,卓旭刚你故意的吧?”台上颁奖嘉宾嘉宾也笑了场,打趣完,他体贴地冲州围问道,“州围,你看是我把奖杯给你送下来还是你自己上来,脚走路还方便吗?”
州围面上那一丝不自然的端倪已经彻底消下去,即便心里再惊涛骇浪,面上的若无其事和神采奕奕,在万众瞩目下没有做不做得到,只有必须做到。她笑语嫣然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舞台,表示会自己上去领奖。
颁奖嘉宾又要开始皮:“那纵……”
那纵横看一下用什么方式把州围弄上台来。
话在开头就被打断,州围自己迈出了步伐。
林纵横目光骤然定住。
她还是走得很慢,但是已经和颁奖典礼开始前在礼厅门口看到她那会截然不同,那时她为了减轻疼痛也为了避开受伤的关节,走路姿势是迁就着脚伤来的,所以有很明显的别扭和怪异;而此刻她脚下的跛瘸减轻了何止一星半点,虽然还是看得出与正常走路两样,但他相信这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,他不知道她的脚有多疼,只知道那道背影坚决,骄傲不可一世,裙上碎钻和亮片在舞台灯光下闪烁,脚下地砖里嵌着无数会反光的小颗粒,华丽宛如披星戴月踏着银河,一步步朝着属于她的荣耀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