扶襄抱拳,眼里挑衅温润,脉脉地淌,他直视她露出的眸,神色就带些恍惚,“小姐通透,在下亦非胡诌。小姐若肯,在下不妨再替你算一回命数,以证所言非虚。”
付小姐起身就走,黎同知扯住她衣袖,满目诚恳,疑心爬上眉头,咧嘴扯笑,“来都来了,听听又何妨?”
她拂袖,明显恼羞成怒。
扶襄却也不留,只悠悠道:“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,天地留一线变化数。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道就是道,干嘛把情扯到里面。”
付小姐居高临下,送他一枚王之蔑视。
扶襄接住眼刀,仍是澹宁模样,坦然回望过去,包容无限,劝人回头是岸。
黎同知挠着兔子的肚皮,看二人视线缠斗,睁大两双眼,连眼睫都不带颤,只为保住各自的宝相庄严,憋笑憋得很是辛苦。
扶襄先败下阵来,他摇摇头,唇角微勾,“小姐命途坎坷,却总能化险为夷,与虎谋皮虽能险中取胜,可千万小心别被虎吞了心肝。”
他递过一支起了毛边的签,上面用崭新的墨迹写着:
机关算尽太聪明,叹一身孑孑心不宁。
付小姐接过签,温柔地笑,像安抚不听话的孩子,消耗着仅存的耐心,“你知道的太多了。”
有杀气。
强悍而深不可测。
扶襄白眼一翻,闭嘴,伸伸懒腰,收摊。
黎同知还在纠结那只神算的话,“他说你与虎谋皮,还被吃了心肝,这话听起来不通啊。”
“哪有老虎吃人,只吃心的。”
是啊,你要想得明白,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把公主娶到手。
黎同知钻研上了瘾,“欸欸,他说咱俩有缘无份你听见没有”,某人不应,他悻悻刮刮下巴,又陷进另一桩烦恼,“可公主那边……”
“生米做成熟饭,一切迎刃而解。”
我竟无言以对。
黎显咽了咽口水,觉着怎么答复都不对,他挠挠后脑勺,后知后觉,“上回你出的主意,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吧?”
付小姐跟看傻子似的睨他一眼。
黎显胀红了脸,气得跳脚,“此乃小人之举!”
付小姐打量他,冷嘲,“别把自己想得太高尚。”
她扯过兔子,扬长而去。
黎显看她淹没在人海里,狠狠瞪那背影一眼,忽而有些彷徨。
她永远这般犀利,却常护着旁人。
口是心非的家伙。
付小姐回府,随手把那只笨重的兔子扔在地上,再松了松筋骨。
它轻松落地、毫发无伤,却还在委屈打滚,赖着不肯起来,眼珠转着转着,就掉出晶莹的泪来,仿佛在控诉主人的残暴,与自己的无辜。
物随其主。
她终究只握了握它的爪,没有抱它起来。
连你都懂心术。
她冷笑,谢喻啊谢喻,你何时改名叫了扶襄,你这名满天下的淮南才子,失势后重回京都,可是寻着了中意的潜龙。
你竟还敢给我判命。
与虎谋皮,孑然一身。
命盘转动,惑劫皆存。
作者有话要说: 例行求收藏!例行求别掉收藏!
出门两日,故断更,两日后,恭候各路上仙上神!
其实这章,已经写了结局,不过还是不必对号入座,这样会少了很多趣味。
无奖竞猜文掌史的真实身份!
还有乃们忘了桑表姐咩!
谢喻字方芝,是个难搞的才子,前世的对头。
第31章 、当年真相
橘生淮南则为橘。
淮南谢氏起于徽州,乃百年世家大族,以苍生社稷为训,曾助梁献帝弑兄夺位,出过数位皇后,显赫无匹。后渐而式微,王谢堂前燕,飞入百姓家,也不过十数年而已。
谢氏身为皇亲,向来清贵,重视出身的下场,便是站错了队。
且站错了两回。
梁文帝本非嫡出,彼时谢氏一心扶持太子,早忘了多年前献帝弑兄的教训,不察之下,文帝的私兵长驱直入,东宫里太子还在清谈。
文帝将太子软禁起来,只待日久天长地病故,正如数次触犯逆鳞的谢氏,在不知不觉中,被剔除所有可以还击的厉爪,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。
孝昭仁皇后辅佐文帝有功,她身后的段氏迅速取代谢氏,成了真正权倾朝野的新贵。
这样的结果谢氏始料未及,有大胆者抱屈“贼子虎狼难料”,不日便被割去舌头。
谢氏百年基业,无数芝兰玉树,一句无心之言,广受波及埋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