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不难过是自欺欺人。”寇凛眸中闪过丝丝黯然,背着手沉默良久,忽又如释重负的笑道,“但我从前一直最担心的,是她是否颠沛流离吃尽苦头,如今得知她过得很好,我这盘踞多年的心结,终是解开了。”
但愿如此,楚谣沉默半响,开始在灯纸上写字。
“人嘛,总是会变的。她现在有家有室,为夫家考虑很正常。”寇凛说话时,看着楚谣的侧脸,微黄的灯光为她皎白的容色增添了几分朦朦胧胧,“我还整天希望着你能多为我想着点儿,少帮着你爹呢。”
“我还不够帮着你?”楚谣抬头嗔他一眼,“写好了。”
寇凛移了移视线,灯纸只写了他们两个人的名字,“寇凛”在前,“楚谣”在后,调侃道:“我还以为又是一长串,什么父亲、小舅舅、哥哥、虞清……我还猜测着,我的名字会排在第几位。”
“该写的哥哥都已经写了。”楚谣微微一笑,“他写一大家,我写一小家,只你和我。”想了想,又有些羞耻的在后边添了笔很土的“一生一世”。
一生一世这四个字,真的是很土很土,说出去都会被笑话的那种。
寇凛原本就土,果然心有所动,一时兴起,卷起毛茸袖口,一副也不在意再土一点的表情:“笔给我。”
从楚谣手中接过笔以后,他在两人的名字之间挤进去一个字。
楚谣看他写出上半部分时,便知道是个“爱”字,呆滞须臾,她的心跳如擂鼓。
寇凛写完后,颇有些酣畅淋漓之感,心情亦是愉悦到极点:“来来来,放上天去,若真有神佛,便让他们知道我寇凛‘爱’楚谣。”
楚谣没有动作,只失神的盯着那个字。
寇凛唇角微勾,也没再催促她,不必垂下视线,也可以猜到她现在的表情。
他平素连“喜欢”这两个字都鲜少说出口,相比较知她兴趣爱好、送她名画名笔,他认为自己这个“爱”字重于千钧,对于一个心系自己的女人而言,比世上任何礼物都更珍贵。
当然,这个‘爱’字,寇凛只当成新年礼物送给她,目的是为了讨她开心。事实上,他并不清楚‘爱’这个字意味着什么,但‘姐姐’这个心结打开之后,楚谣俨然已成了他心尖上最在乎的一个。
他正眉飞色舞,等着楚谣感动的眼眶泛红,嘤嘤哭泣,投怀送抱,却见楚谣伸出手,指着他添上的字愁眉苦脸地道:“可是夫君,你写的这个是‘受’字,不是‘爱’字。”
笑容一刹那僵在脸上,寇凛满脑袋全是:???????
他连忙朝灯纸上望去,认真分辨。
有时候盯着一个字看久了,会发现这个字越看越不认识。许久才确定,自己真的少写了几笔……但这个字本身是他强加进去的,字体很小,缺少的几笔很难再添上去了。
场面一度尴尬到窒息,寇凛讪讪笑着:“哈哈,这两个字挺像的,哈哈哈。”
换做平时楚谣是不会戳破他自尊心的,但除夕夜的孔明灯乃是祈福所用,楚谣是个信徒,格外在意这些。
知道这灯一定很贵,他心疼钱,她也一样心疼钱,还是忍不住道:“咱们再买一盏吧。”
“我感觉还能再拯救一下。”这灯是花十两金买来的,寇凛哪里舍得浪费,收起尴尬,皱着眉头冥思苦想,忽地灵光一闪,再伸手,“笔给我。”
楚谣不给,想让他重新写一个“爱”字:“还是再买一盏吧夫君,大不了我往后少吃点儿饭,省出这灯钱。”
瞧她嘟起嘴带着些撒娇的意味儿,寇凛差点儿就要投降:买买买,莫说买一盏,买一百盏都行!
但他忍住了,劝道:“你先容我补救一下,若你不满意咱在买盏新的,好不好?”
楚谣这才将笔递给他。
见他捏针般捏着毛笔,在“寇凛”和写错的 “爱”之间那狭窄的空隙里,塞进去一个小小的“愿”字,询问道:“‘愿’,写的对不对?”
楚谣猜不出他准备写什么:“对。”
寇凛挪动脚步,接着在“楚谣”和“一生一世”之间,又硬塞进去两个字——还先将其中一个难写的字先写在手心上,给楚谣看过以后再誊抄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