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魔跟白雁吐槽:“你们道教都是伪君子。”
白雁一丝不苟地扮演着无海,在气势汹汹的宗主面前不卑不亢:
“施主所为何来?”
宗主让身后的狗腿先退下,孤身一人向无海走来,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。
他道声无量天尊:“贫道无意打搅,只想带走一人。”
无海把身后的梦魔挡得更严实:
“苦海无边,须得给人一个回头的机会。”
宗主冷哼:“此乃我道门之事,佛门还是不要插手为好。”
无海道声阿弥陀佛:
“众生平等,入了这个门,又入这个门,入来入去不过是从生门到死门。”
梦魔在他身后喟叹:白雁说得挺有道理哇。
宗主噎了好一会儿,只能叹气:
“本是道门孽障,何须大师费心?”
无海不惧隔行如隔山,开始与他论道:
“我佛普渡众生,不知贵教如何?”
宗主侃侃而谈:“我等修身养性,传道世人,我等替天道执法,以奖罚教化民众,不似贵教只知怀柔,一味施舍。”
无海很懂:“你们是执法机构,我们是教育机构。”
宗主不屑:“你们算哪门子的教育?传道授业是要讲机缘的,难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渡化?普渡众生根本就是个笑话!”
无海语塞。
梦魔知道白雁演不下去了。道门传承数千年,从来只找命中注定的继承者,白珍白翩无一例外。
无缘不渡。
佛道两教实在不同。
比如讨饭,在道家是修炼的法门之一,并不要人供养,若讨不来就去抢。但佛家要供养,从不讨饭,从不讨生活。
世人供养佛家,佛家还以福报。道家伸手去拿,修炼的是自身。
梦魔出身道教,道教却不会渡化他,好不容易来到佛教,仍始终隔了一层。
这就是龙行者与唤龙者出身不同的原因——佛道本该并济,执法应兼教化。
龙行者执法,使天下人不敢作恶;唤龙者教化,使天下人乐于行善。
在这个梦境之中,汇集无数玄术师怨气的梦魔,便是佛道应渡的众生。
他不是有缘人,却是必渡之人。
无海思定,则又辩驳:
“他本是可渡之人,因偏见到了如今,如今再不渡他,必成滔天劫祸。”
宗主负手而立,眼中深沉无波。
“你待如何?”
无海微微垂眼:“且让贫僧带他去看众生。”
宗主嘲讽一笑,便就同去。
无海先带梦魔回到他讨饭的地方,那里是最穷苦潦倒的众生。乞丐们为了一个馒头斗殴流血,一根竹竿就能成为杀人的利器,要饭时又能博人同情地屈膝。
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环境,每个人都表里不一,看上去是弱者,实际上是恶人。可他们的恶,却是为了生存。
一开始为了生存的恶,很快就成为习惯。当乞丐成为一种职业,讨饭的可能比施舍的更有钱,他们不再为生存烦恼,而是执着于让更多人沦落——利用乞讨之便,拐带人口,劫|财|劫|色,他们做尽一切恶事,直至行恶成为乐趣。
他们早已忘了自己是怎么变成的可怜人,他们最终成为当初自己最恨的人。
梦魔看了也有些感慨:“这也没办法,回头太难了……”
无海再带梦魔去看普通人的生活。
那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,有温柔善良的母亲,有强壮能干的父亲,她出身富庶,丫鬟成群,每日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多掉了一根头发——她怕影响她的美貌。
小姑娘被所有人宠爱着,性子十分娇纵,逛灯会时跟家人走散,落到了伪装成乞丐的人贩子手里。
从此她的世界里只有黑暗,再不见光明。
她被卖到妓院,挂牌接客,小小年纪饱受摧残。她没有自由,日夜被困在方寸之间。直到她染上了花|柳|病,大冬天被老鸨扔到了大街上。
这时她又遇到了一伙乞丐。他们并没有对她如何——很明显她已经毫无价值。
只有一个小乞丐对她很好。每日会给她送吃的,偶尔还会带来几副药。她喝着苦得不能再苦的药汁,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。
梦魔苦笑:“可惜……”
陶光不是那个小乞丐。
梦魔已经明白这个梦境的意义何在。